二零零八年冬至，我与朋友冒寒去拜访中国书法学术研究院院长何伯群先生。小车在秦岭山中的弯道上行驶，不到三个钟头，就来到了距西安约四百里地的洛南县寺坡乡，何院长的个人书法艺术馆就建造于此。

　　寺坡是个山区小镇，地处秦岭山脉的环抱之中。东衔东龙山，西接西虎山，门绕姬河水，南面的绿色屏障，是秦岭支脉之一的蟒岭，通往河南省的307省道从门前鱼贯而过。这里自然环境优美，人文氛围浓厚，商贾聚集，交通发达，呈现着一派繁荣的景象。

　　坐落于小镇南面的何伯群书法艺术馆，为四合院式建筑。其外观虽无大型楼台馆舍的雕梁画栋、粉壁彩画那样的富丽堂皇的气派，但也看得出是经过了精心设计，显得古朴典雅。与周边的乡镇机关、中小学校的高楼大厦、与四周的山光水色相融相映，亮丽之中也透露着古色古香的文化底蕴。

　　因为有约，何先生早在外面迎候。稍事寒喧，就陪同我们先去他的珍藏馆和个人馆参观。先生的收藏颇丰，两间展室的墙壁上挂满了中外名人的精品之作不下三四十幅。何先生的个人馆展示着他各个时期、不同风格的书画作品，条幅、中堂、扇面、手札一应俱全，真、草、隶、篆各种书体的代表作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山区的冬天寒气透骨，长时间地徘徊于没有暖气设备的展厅内外，我的朋友早已支撑不住，连连催促，而我流连于欣赏何先生的墨宝竟然浑然不觉，是何先生的多次提醒，我们才回到了炉火通红的何先生的创作室内。

　　创作室内枝繁叶茂、墨韵生香。茉莉、兰花、铁树、仙客来等花卉的芳容清香，与北面墙壁何先生意写的《兰亭序》相映衬，尽显主人寄情山水花鸟，追求兰亭风韵之情怀。创作室的东墙边的特大书案上，碑帖、书籍、文房四宝摆放有序，展示着主人整洁严谨的生活作风。围炉而坐，品尝着火炉烘烤的核桃、柿饼和糕点，真是满嘴生香、暖意盈怀。何先生告诉我们，将烧过的核桃仁夹入柿饼，把柿饼捏扁再慢慢地嚼着吃是当地的一道别有风味的美食。我照着先生说的方法做了一个吃下去，果然美味无比，于是接二连三地吃起来。先生看着我的吃相又说：“核桃和柿饼都是好东西，但吃不得超过三、五，吃多了不好消化。”这时端着茶杯的朋友一边向我挤笑眼，一边把我的茶杯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一边品茶一边与先生攀谈。先生在连连询问我的近况和习书方面的事之后才让我说说参观的想法。看到先生一片真诚，我就信口开河了。

　　我谈到近两年来，先生的书法在不断的追求着变化，行草之中虽然融入了黄山谷、傅青主、王觉斯、谢无量的东西，但是在精神方面确实向着心斋空蒙、高古自然归隐，字里行间透露着生命的轻松和灵性，更显俊逸古雅。我还说，所谓“字自中见人”，先生的作品，是因志虑忠纯而得高格，因襟韵洒落而得品清。

　　先生连说“过奖”。顿了一会儿，我们的话题又转入了老庄哲学来。先生讲到了《老子》的“大象无形”、“大音无声”，讲到了《庄子·齐物论》中的“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为一”，又以俗语“得意不要忘形，失意不要失志”与我探讨着人生之道。

　　先生讲老庄，我也想起了《老子》的“上善若水”、“正善治”、“心善渊”等有关的“水道”来。按照老子的观点，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样：避高趋下是一种谦逊，奔流到海是一种追求，刚柔相济是一种能力，海纳百川是一种大度，滴水穿石是一种毅力，洗涤污浊是一种奉献。

　　我所知道的何伯群先生，学水之善，乐善好施不图报，淡泊明志谦如水；他的人生，因静而从容，因从容而优雅。有谓“艺以弘道而无止境，惟有德者久享其名”，虽然当今的书法大家众多，但能与何先生比肩者并不多，这不只是因为何先生的艺术水平出类拔萃，而更因为他的人品仰之弥高。

　　临了，我求先生的墨宝作为留念，先生欣然应允，即刻濡墨挥毫，在四尺宣纸上写下了“水为能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极天”这幅草书作品。先生觉得还满意，盖上了印章。

　　我的喜悦之情自不待说。我想对于这副古人用来作为人生修为的对联，以前虽曾多次遇到，可还是没记准。今天何先生能把记忆精熟的文字内容、笔痕墨韵、谋篇布白、落款钤印以及情感表达安排得天衣无缝，除了其高超的艺术素养以外，就是说明这段文字早在先生的心目之中生下了根，它已经成为了何先生用来励己励人的座右铭了。今天他又为我书写此联以作纪念，其用意之深是不言而喻的。

作者：李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