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飓涛

 

世事变化太快，现实中诱惑也越来越多。作为艺术家，更加需要有异于常人的抵抗力。如何逃出时下迷局，当是见仁见智，而我的做法是——沉淀时间，让观念说话。

——傅文俊

 

就整个西南乃至中国观念摄影界来说，傅文俊是最早从事创作的艺术家。在中国当代艺术朝向国际艺术的“接轨”之中，傅文俊同样走在了前列。国际展览中，傅文俊的作品往往受到极高评价，频繁获奖。2013年，傅文俊夏布版观念摄影作品《幻化》获得2013年第十九届法国巴黎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的国际金奖。其作品在美国展出期间，更是被肯尼迪家族收藏。

 

一、 是客观也是偏见：从油画走向观念摄影

 

在七十年代的时候，傅文俊从事宣传工作，所有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照相机。但就在早年，傅文俊其实并没有将摄影作为创作的手段，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油画艺术家。但世间事情都是因缘际会，从事宣传工作室他和观念摄影早期结下的“缘”。在那时候，至少从技术层面来讲，他对于摄影的理解是在这时培养起来的。

 

由于对油画的喜爱，傅文俊进入到四川美术学院学习油画。但毕业之后，傅文俊极少有时间用在油画创作上。尽管如此，他至今也没有放弃油画的创作。也是这个时期，他开始尝试摄影的创作，而不再仅仅将摄影作为创作油画搜集素材的借助手段。于是乎，摄影逐渐成为他油画之外最重要的艺术创作方式。

 

一旦将摄影纳入创作，傅文俊很快从摄影的技术延伸到摄影语言的思考，进而使摄影相关理论的探索。在当时，现实主义是艺术创作的主要手法。但就摄影来说，呈现出的摄影作品在形式层面却未必是纪实的。基于这点，让傅文俊思考良久。因为就艺术发展历史来看，真正客观的艺术是不存在的，而在所有艺术种类之中貌似写实、客观的摄影反而是最主观的艺术，而这种情况是摄影本身技术特性所决定的。摄影创作并不是拍摄本身，其本质首先是“选择”。“选择”便意味着“排斥”与“删减”，而这样一来，“相”便游离于事实之外独立存在。这个问题始终纠缠着傅文俊，而当西方当代艺术种种现象理论被引进之后，傅文俊豁然开朗。2000年之后，傅文俊全身心进入到观念摄影的创作中来。

 

《幻化》No.1 夏布观念摄影 傅文俊

 

《幻化》No.3 夏布观念摄影 傅文俊

 

 

二、 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油画、摄影之于观念

 

傅文俊个性温文尔雅，但就作品来说，其体现出的却是艺术介入显示的主动性。在他看来，“纪实摄影讲求抓拍，强调时间的即刻性。摆拍与抓拍不同，它弱化了时间，将重点放到了观念层面而不是用影像来记录。从这点看，观念摄影和纪实摄影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工作原因，我平时接触纪实摄影相对要多，观念摄影更多是“摆拍”的艺术，即事先想好一切然后在布置现场进行创作观念摄影不用追逐外物，相对要主动。你希望对象是什么样就依据个人需要把事物创造成什么样。”遵从自我经验，掌握创作的主动性，这是傅文俊观念摄影创作的个人理念。

 

由于是油画专业出身，傅文俊特别注意摄影作品的品质感，包括透视、形式、色彩等方面的视觉经验。就常规经验来说，绘画因素在有些层面上与摄影是冲突的。比如就色彩来说，数码摄影讲求色相的饱和，傅文俊的观念摄影恰恰降低了色彩饱和度。但无论如何，就最终呈现的效果来看，傅文俊这种基于个人偏好的执着反而使他的观念摄影显现出不寻常的风格。

 

众所周知，油画和摄影都是国外发明的。摄影的发明对于绘画冲击巨大，二者很长时期处于纠缠状态，后来二者才各自进入到对本体语言的探索。油画与摄影关于本体语言的争论已经持续了一百年，傅文俊对这段艺术史特别感兴趣。在他看来，绘画与摄影不必然要拉开距离。尤其就今天来说，绘画和摄影都成为更广泛概念下的视觉艺术，学科的边界是可以相互开放的。

 

《十二生肖-羊》傅文俊

 

《十二生肖-猪》傅文俊

 

 

三、 观念记录转变中国：傅文俊观念摄影创作脉络

 

说到艺术线索，傅文俊的创作脉络不是集中和直线的方式。虽然线索较散，但看的出来，他对现实问题的关注是有选择的，可说是“形散意不散”。傅文俊最关切文化问题，在他看来文化直接与人、与时代相关，无论是古典文化还是当下文化，只要这些文化仍旧与我们相关，都值得去深入研究。

 

傅文俊的作品记录了乡土中国朝向当代的转变：早期作品《回响》系列探讨的是重庆工业化向后工业化转变的问题；《街坊邻居》系列拍摄了散落在重庆城市边缘即将拆迁的吊脚楼，并以拼接手法重构了关于重庆以往的影像与记忆，是探讨中国城市化转变的作品；《万国园记》、《十二生肖》两组作品让历史与当下遭遇，作品重新审视国人经由历史转变的心态历程。

 

不止对自身文化的反思与理解，傅文俊更清晰认识到，所有历史发展到今天是持续百年世界化进程在起作用。这进程中，文化受到的影响是巨大的，因为所有文化都不再具有稳固形态，文化正在相互影响中重新构建。与其被动接受其他地域文化，哺乳主动参与到这种影响的互动之中。于是乎，傅文俊积极增加在国际上的艺术文化交流，致力于将中国最优秀的文化传播出去。

 

正因为有了整个世界在其心中，近些年来，傅文俊从更细腻文化层面组织创作，一批优秀观念摄影涌现出来。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以大足石刻为拍摄主题的《幻化》、《无界》、《他心通》姊妹三组；另有思考文化博弈的《哥德巴赫猜想》、《游戏》两个系列；更有与非洲文明题材相关的探讨边缘与主流文明交互的作品《图腾》、《故乡的云》两组作品。

 

就在最近，傅文俊又有《三分白》、《余音缭绕》、《一叶落知天下秋》等三部观念摄影新作发布，这三部作品是其对于中国都市化进程思考的作品。从都市景观入手，我们诗意面向自然的同时也正远离自然，自然正渐渐成为人们想象之中的景观。文明一路前行，今天人类正走入史无前例的孤立无援与精神困顿。这是他对现代性的重新审视。

 

谈到观念艺术，傅文俊说：中国艺术家往往易于激动，这或许是中国曾有的批判现实主义艺术传统带给我们今天的艺术个性。但艺术不是抱怨，抱怨使艺术界变得吵杂、喧闹，让人疲惫，当代艺术也不再有趣。争论必要，但争论可以少一些，大家实际做的事可以多一点。中国当代艺术真正的建构当从心灵之宁静开始，从反观自身做起。

 

《三分白》No.1 傅文俊

 

《三分白》No.3 傅文俊

原文刊载于2014年7月号下半月刊 《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