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 • 遇

　　初见老叶是在五年前，人间四月，春暖花开。那时正值浙江省国际美术家协会成立。我与一朋友去参加刚停好车就遇见了老叶，他一头的及肩卷发，形色匆匆，他拿出一本画册给我的朋友，那本画册就是《远方》。这是一本大气的画册。油彩相间，笔调涂抹中透露着憧憬和坚毅。

　　再见老叶是四年前，我和他成了同事。也许机缘抑或欣赏。今年三月，阳春之际，新见他的《境域》画册。这是一本大十二开的方开本，里面的油画作品比之前一本画册全然是抽象的，有憧憬而更典雅，有坚毅而更浪漫。

　　绘 • 意

　　西方十四世纪末，尼德兰画家凡•埃克兄弟找到了一种简便的用油溶化颜料作画的方法，西方绘画史把此举称为油画的诞生。因为它克服了坦培拉绘画的缺陷，使得颜色融合易晕接，行笔流畅而凝厚，色彩柔和且光艳，更值得推举是它在某种意义能和中国东汉时期蔡伦造纸不相仲伯。由此，中国绘画的神韵与欧洲绘画的精准便双莲并蹄。

　　绘和画，即叙事怀想又抒情写意。十七世纪中学院派唯美主义的代表普桑的《牧神之歌》，十九世纪初法国画家德拉赫罗瓦的《自由女神引导我们》，叙事的两类题材体现了情感上迥异的影射。牧歌的婉约是象征般的叙事夹议小品，女神的奔放是抒情写意的浪漫诗。

　　如果说色彩是油画的母，那结构就是绘画的父。 老叶早期的油画作品在结构弛张上得赋于浪漫主义的自由，在色彩晕染上陶沫于学院式的优雅。《海港日记》创作于2004年，一共四幅，其中《海港日记》之四在前三幅的起承中，几乎皴离了关于细微处的描摹，使得画面形为色，色为形，把形和色完美的结合起来，达到西班牙画家哥雅《狂想曲》的标杆。 西班牙大部分土地临海，气候温暖湿热，在欧洲绘画史中，著如委拉斯开兹，哥雅，毕加索都出生于西班牙，他们以海的野性，浓烈，聪慧，机敏，绘史佳传。老叶也出生在大海之岛，在他的绘画中犹见西班牙大师性情。老叶画《海港日记》的时候已远离他的家乡南田岛多年，就象毕加索自从青年时代就去了巴黎。所以在老叶画《海港日记》系列的时候身在江南，意寓远方。

　　老叶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后一直雅习在杭州。杭州，这个作为有南宋皇城遗风的江南之地，数不尽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没能马蹄”;道不清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孕育了几代文人墨客，绘出多少美画佳诗。《海港日记》是老叶意象绘画的一个段落，也是作为用形色来绘事达意的极致。这么说是因为从2004年之后将近八年的时间里，他的作品在关于绘的叙事中鲜有可辨析的结构和意义的象征。但是，在《海港日记》之四中已开始召示着他如今风起云涌般寓有形于无形中的诗性表达了。

　　诗 • 情

　　“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这句诗是北宋苏东坡对于唐代画家王维绘画的评价。意为书画同源，好的绘画是画溢诗意。中国诗风一直师自然，自《诗经》以降，“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古人在农耕，采桑，捕鱼，织布中，晨起栖落于草木，睛雨中，无一不情起情止于四季山水。

　　到了魏晋南北朝，优雅的竹林七子更是寄壮志于竹下，舒胸意在言谈。在南齐谢赫的《古画品录》里，视“气韵生动”为六法之最。而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录》中论画为六等：自然上上等，神上等，妙中上等，精为中，细为下，其余不足观。老叶在《远方》一书的《自序》里说道：“ •••我钟情自然，山河，云朵，海港，荷塘，山野，有壮观，有悠闲，有宁静，有追忆••••”2005年至2007间老叶分别创作了《空濛》《山境》《通路》等系列。在这些系列相比2005年的《海港日记》系列，在对于自然描摹中更加脱离了形象的羁绊，正如他说的“我要描述是绘画中的心境，心对于自然对于生活的感悟，只有在纯粹的油画语言中，才可以不受光线，构图，色调的限制。”只有在《空濛》的七号和八号作品中，依稀可辨别出画面中俯视的山色空濛雨亦霁的景象。而2007年至2008年间作的12幅《山境系列》，除2007年的《山境》7号8号作品外，他的油画语言随情赋兴，在纯粹的表达上“气韵愈生动而自然”。由此，老叶是洒脱而机警，他在诚实于自己情感的同时，也师化了自然的语言。

　　纵观2007年到2010年的创作。老叶勤奋，因为心中喜悦于事物，而他肆情最爱的便是山与水。水的灵性让他绘色千万，山的博厚使他百绘不贻。“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老子曾用山谷一样的深广来比喻胸怀，而后唐人孙过庭在《书谱》中有论“文质彬彬，而君子”，过庭眼里的君子是：须书文和内质都要如山中树木一样淡雅。这种虚怀的淡雅在2009年的《山语》系列的12幅作品里一览无遗，横看成林侧成峰，老叶即画出了山的博大，宽广又让人感觉山的丰富性，充满了变化。画如人，也体现了画者的精神。

　　老叶很多油画象宋朝文人的山水册页一样，画面不大仿佛可放在掌里细品和揣摩。《墨》，《墨祭》乃至《天竺》中，40厘米见方甚而30开外的尺寸正是六朝古人灯下徐徐展手卷，画舫对酒和歌的诗情。“文人之画，不在蹊径，而在笔墨。”明代陈继儒在《盛京故宫书画录》中一语中的绘画的要害。这情这意在老叶的提撇点按，勾勒方富中，或洒墨或淡染，或横挥或直抒，斗尺画幅迸发出心性的张力。 “有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姿，惊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这正如，孙过庭观钟繇和张芝的作品感叹一样。

　　音 • 韵

　　日神精神的造型艺术和酒神精神的抒情艺术是希腊的艺术传统。著名的德国哲学家尼采认为，具备酒神精神的抒情艺术高于造型的艺术。

　　因为音乐是纯粹的酒神艺术，而酒神精神是心灵的一种至深的本能，酒神状态是整个情绪系统的激动亢奋，醉是酒神精神在日常中的表现，音乐是酒神精神在艺术中的表现。这种精神体现在舞蹈，音乐和诗歌中。

　　在视觉艺术里，抽象艺术放弃了作为造型的束缚，而更能够体现音乐感，更抒情，进入人的心灵和自然的无羁，是一种超越的艺术。

　　老叶2008以后的作品更具抒情性和音乐感，当然作品没有如老叶喜欢的德库宁的作品那样乖张暴烈，因为老叶生活在优美而温醇的江南。而留下如贝多芬《月光》那样情感而优雅的作品，在2009年的《月》系列中，月已完全隐去它的形象了，而留下或喜悦，或黯然，或通明，或幽思，关于月的感觉，象回忆又似想像。画面上虽然无法看见形象的月光，而美好月的种种已从幽蓝，浅绿，灰黄，亚红中流洒。

　　音乐的美在于旋律，节奏和音色的和谐。绘画的美是形式和色彩的统一。优美的绘画在画面构图的点，线，形中;影调的浓与淡里;画面的动和静上;气势的强与弱间，营造出视觉的听觉，2008年创作的《风涌》和《孤山烟雨》系列象巴赫的交响曲，激荡而低沉，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沧海桑田; 2009年创作的《物语》如肖邦的夜曲，舒缓而愜意，犹如林间散步时思绪的飞翔和回味。2009年创作的《天竺》，《似锦》，《红》如莫扎特的协奏曲，欢快而调皮，任那跳动的点，挥洒的形和绚烂的红任意遨游在想象环宇;2010年创作的《墨》和《四季》同德彪西的前奏曲，轻快明朗却似有似无。这些创作不得不惊讶诚服于艺术家的天赋和灵性。

　　自• 然

　　作为激情和情浓于绘画的老叶这样说道：

　　“我画画很少用小稿，都是即兴的”

　　“画画的时侯我特别喜欢听喜多朗的音乐，空灵开阔”

　　“我特别喜欢德库宁的绘画，充满激情”

　　“我喜欢看短文，特别是散文，自然舒服”

　　“作画时我只用油画颜料”

　　“我喜欢中国徐渭的墨葡萄，大气有感觉”

　　有情必怀诗，有意必先绘。有音必齐韵，有画才自然。

　　古人言，情到深处人孤独。老叶不孤独，因为他心有自然，际寓在他风起云涌般存在着的感受和抒发里。

　　储楚

　　2011年5月8日撰文

　　2011年5月30日定稿于林竹堂

　　2011年5月8日撰文

　　2011年5月30日定稿于林竹堂

作者：储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