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墨彩瓷”是清代康雍乾时期盛行的一种陶瓷装饰手法，是以艳黑或珠明料勾勒线条，经低温烧制成淡墨色，有黑白相衬的“水墨画”的艺术效果，常融合以文章、诗句，极具文人画气息。而“留白”是墨彩中最重要的艺术处理方式，给黑白单调的“墨彩瓷”带来了灵动和气韵，营造空间感，引发观者的遐想。本文试图以“墨彩瓷”为着眼点，通过分析画作实例来浅析“留白”艺术。

　　关键词：墨彩瓷 留白 中国画 构图

　　一、墨彩瓷和它的艺术特征

　　“墨彩瓷”最早见于明代五彩瓷，是作为轮廓线的勾勒需要而出现的，以艳黑或珠明料描画，经800度低温入窑烧制呈现淡墨色，衬托主体画面效果。在清代康熙时期逐渐成为一种单独的瓷器绘画品类，此时色泽发色厚重，漆黑莹亮，偶尔配以矾红和本金点缀。乾隆时期发展到鼎盛，画面效果也从浓郁走向素雅，更倾向于水墨画的效果，这一时期画作经常配合以诗词、文章，文人气息浓郁。乾隆时期逐渐没落，主要以辅助纹饰的作用存在。除黑白二色之外，“墨彩瓷”还常会以粉彩的蓝粉、淡黄等点缀，不影响画面素净效果之余增添生机、活力，因此称为“粉墨彩瓷”。当代墨彩瓷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继承和创新，结合其他材质和工艺，走向了综合装饰的道路。如李文跃先生结绘制的粉墨彩，也有陶瓷艺术家将其与粉彩的玻璃白结合，绘制雪景瓷画，还有的结合颜色釉、新彩等等，赋予了“墨彩瓷”新的艺术效果。

　　墨彩瓷脱胎于中国水墨画，中国画讲究“墨分五色”，讲究构图布局和意境营造。墨彩瓷以白衬黑，计白当黑，画面虽然颜色简单却并不单调，反而引观者深思和遐想。因为颜色的简单，所以墨彩瓷的构图和笔法都是十分重要的。墨彩瓷以山水画为主，在有限的画面上描绘山川河流、沟壑山峦是十分困难的。韩熙曾说过，欲画高山不能画全山，欲画河海不能见全海，这就是国画艺术中对布局的讲究了。在墨彩瓷创作中，位置的经营是首要，其次是由画面见作者笔法功底。没有颜色的修饰，墨彩瓷的线条和渲染更见创作者国画功底的积淀，有别于国画的纸上功夫，墨彩瓷还要兼顾瓷器的特殊属性，釉上绘画需掌握的料性。

　　总而言之，墨彩瓷是以清秀典雅的文人艺术形象著称的，具有中国画的韵味，是最能代表中国民族性特色的瓷器品类之一。

　　二、“留白”艺术

　　“留白”是中国画中一种特有的布局手法，用以营造空间和意境，引人遐想和思考。因为“留白”的艺术效果对整个画面能产生一种“画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境，所以也被业界雅称为“余玉”。“留白”形成于六朝时期，成长于唐，兴盛于宋，繁荣于明清，影响至今。不同于西洋画的透视构图，中国画的散点构图法往往集空间、时间于一体，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企图表现江河壮阔，而“留白”即可以达到一种“无画处皆成妙境”之感。

　　老子曾言：“知其白，守其黑，成天下式。”中国哲学讲究阴阳协调，老子将白当阳，以黑为阴，互为补充，相互依存，成就天下之大道。这种“计白当黑”的哲学理论不仅体现了中国的哲学思想，更是广泛地运用于艺术之中，包括园林设计、工艺美术、绘画等等。“妙在空白”、“难得空白”、“空白是画”，都是画家们对“空白”的赞誉。韩熙在他的绘画理论中提过，若想画高山以显示高山之巍峨，则不能绘画高山的全貌，这会给人一种有限的限制。而若是在山的半腰留白以示为白云，或是拦腰留白以示为瀑布，这样就让人有无限遐想，产生高山无际的臆想。我国著名画家黄宾虹先生也提过：“作画如下棋，要善于作活眼……所谓活眼，即画中之虚也。”这种虚实相生、黑白互存的艺术处理方式，能使画面产生一种均衡美和秩序美。当代画家李可染先生说：“空白、含蓄，是中国艺术的一门很大的学问。”潘天寿先生说：“中国画要有藏有露，神龙见首不见尾。”实然，一览无余的画作不是好画，无论你的笔法有多老练，技术有多精湛，若是一幅画不能引人遐想，便是一幅了然无趣的画了，更称之不上艺术。

　　绘画是一种对话媒介，通过画作这一件实体，将画家的情绪和性格表露出来与观画者进行交流。而“空白”便是交流的空间，就像是画家在画作中留给观者来共同完成的艺术一样，以无示有，以断示连，以有限表无限。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观众有一千幅蒙娜丽莎，而这一千个正是画作中“空白”所带来的交流和多元想象空间。

　　三、“留白”在中国画中的运用及墨彩瓷中“留白”艺术的体现

　　“留白”是一种构图章法，一幅画作中虚实相生、疏密结合才能“画有尽而意无穷”。在中国画之中，虽早期没有画论佐证，但画家在绘画之时都考虑到了画面的布局。如何取舍是“留白”的最大问题，多留一点则空，少留一点则堵，由“白”形成的空间感不是平白臆想的，而是真实的，能引发观者与云、气、雾产生类比而联想的。画面中不同位置、不同形状的留白，都会产生不同的节奏韵律，影响画面的气韵。所以，如何留白，在哪里留白，都是需要画家仔细经营的。中国画中使用“留白”技法的代表作者有马远和夏圭，有“马一角”和“夏半边”之称。两位大家的山水画作，不用浓墨重彩，而是巧妙构图，利用“留白”展现山峦层叠、山水浩淼。如夏圭的《松崖刻画图》，画面构图集中在左侧，山峦、松树、贤士，画面右侧只是寥寥几笔表示远处山石。如此大胆的构图，不但不失画面的均衡，反而更显意境，有空间无穷之感。他的《烟岫林居图》，将主体物全部安置在画面的左下方，细腻刻划，其他位置都是轻巧带过，这种一紧一松的对比使画面的深幽尽显，给观众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

　　“留白”还是画家表示雪景的极佳技法。黄公望的《九峰雪霁图》可谓中国传统国画中留白面积最大的画作，此时“留白”的艺术处理就更有技巧了，画面中斑斑驳驳地显露出岩石或土层，以黑来衬白，雪色与墨色的互相依存，有大气轩辕的震撼力。

　　中国画讲究虚实相生，阴阳协调，追求意境。山水画中“留白”的运用能产生清净、灵巧、精美的画意。有道是“画在其实，而秒在其虚。”这种“无字处皆其意”的境界将观者带入画中，体会画家的画意和品格修养，实现“对话”。

　　陶瓷绘画艺术脱胎于传统中国画，从经营位置到骨法用笔，墨彩瓷是最接近传统国画艺术的一种陶瓷品类，所以其对“留白”的关照也是最为讲究的。早在唐代长沙窑山水画中就已出现“留白”现象，长沙窑山水画以高温褐绿彩在瓷器上绘制，接近大写意水墨，留白处如云如水。在明清时期彩瓷盛行时，瓷画中“留白”的处理技法更为丰富，并进行了一些发展。有别于国画山水，瓷画山水有其工艺性的限制，对料性的掌握一方面限制了创作，另一方面赋予陶瓷绘画别样的美感。陶瓷本身的白就十分适宜“留白”这种艺术处理方式，器皿的造型与画面的结合，能有效地分解画面，使画面错落连贯、气韵无穷。

　　墨彩瓷兴盛于清代康乾时期，欣赏墨彩瓷画如同欣赏中国水墨画，中国画讲究“留白”，墨彩瓷同样以“留白”来营造意境。如图1中的清代雍正墨彩山水笔筒，画面虽然只有黑白二色，但丝毫不显单调，以墨色晕染营造空间、层次。山石之间的“留白”之处描绘楼台、人家，增添生机。画面集中在右下侧，左上方大面积留白，只偶见水痕，显示江河无际，画面有尽而意蕴无穷。当代墨彩瓷的代表人物有夏明来和李文跃等陶瓷大师。如图2中李文跃先生的《汉宫秋月图》，构思巧妙，将画面从近景的亭台到远处的山峦布局在一个画面之中，运用了“留白”的艺术处理方式，以留白当云雾，以留白做溪流，将有限的景放大到无限的境。如图3中夏明来先生的《冰雪山水》，以墨彩来表现冰雪，运用了大面积的“留白”处理，以黑色的墨色衬托洁白的冰雪，墨愈黑则雪愈白，显示了冰雪山河的磅礴壮阔。墨彩瓷的“留白”给画面营造了无限的意境，这便是引人深思和遐想的艺术空间了。

　　结语：

　　墨彩瓷受中国水墨画影响而产生，“墨分五色”的层次感丰富了画面效果。“留白”作为中国画构图和艺术处理中常见的技法，广泛运用于墨彩瓷之中，以营造画面的意境，产生意蕴无穷的艺术效果。“计白当黑”的艺术理念不仅是一种艺术处理技法，更是体现了中国人的哲学理念，阴阳协调的和谐共生造就了墨彩瓷独有的艺术特点。

　　参考书目：

　　[1]李勋. 浅谈景德镇墨彩的传承与创新[ J ]. 景德镇陶瓷 2012.10

　　[2]夏明来. 墨彩山水创作之我见[ J ]. 中国陶瓷工业 2012.8

　　[3]徐媛媛. 雍正时期墨彩山水瓷画的意境美[ J ] . 黑河学院学报 2014.6

　　[4]秦明明. 墨彩山水技艺探究[ J ] . 陶瓷研究 2006.5

作者：夏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