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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山水画艺术的当代审美指向

  面对管苠棡近期创作的巨型山水画《成都山水全景图-锦城筑广厦 思古望今缘》,无疑在当代中国山水画界产生了强烈的视觉震撼。不仅如此,这幅作品拥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指标,就是巴蜀山水画创作的当代性指向。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山水画当代指向,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当代语境,或者不是指借用当代语境来为山水画创作披上一件光鲜的外衣,借用当代性来替中国传统绘画、本土艺术借尸还魂。而是要提示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山水画创作的当代性必须从中国本土中生长出来,必须从中国本土自身的文化血液中涌现出来,必须彰显中国本土山水艺术自身的精神面貌。《成都山水全景图》作为巴蜀山水画创作探索的意义正在于它的当代性审美指向。

  管苠棡创作的《成都山水全景图》,意在检验和展示他一直以来的艺术追求和审美理想,特别是在当代语境中如何表现巴蜀本土山水独特的自然生态和山水画艺术本身深厚的历史传统,全方位展示本土山水画艺术宏大的中国气派。具体而言,画家一直以来,都在力图将汉代的雄强霸悍,唐代的精妙辉煌、彩云飞动,两宋全景山水的大气磅礴、静秘幽远,元、明、清笔墨的闲逸灵动和文人才情融入自己的艺术语汇,深入探索巴蜀山水“宏大、雄秀、神奇”的山水艺术境界。在技法上结合西南巴蜀地理、气候、人文背景等因素,开创出独特的“笔中用墨”法和物象互换、互为叠加的意象构成法。将光作为语言因素融入到笔墨、造型和构成中,创造出独特的艺术语言特征:融光影、韵律于笔墨之中,灵动飘逸;寓意象、品格于造形之中,转换更叠,伟岸雄奇;寄情怀、胸境于构成之中,时空变幻,神秘幽远;求大静于大动之中,梦幻飘渺,气象万千。形成了巴蜀山水画雄秀神奇、沉厚峻逸,流光万里、神秘幽远,伟岸崇高、精雄大气的独特艺术风格。

  谁都无需讳言,《成都山水全景图》的创作动机始终凝聚着画家“锦城筑广夏,思古望今缘”的巴蜀精神情结。产生这种创作动机是一回事情,能否真正创作出一幅体现当代巴蜀山水艺术精神的作品则是另一回事情。这幅成都山水全景图在时间上跨越古今,在空间上包蕴山川、河流、楼宇、房舍、舟桥、人物、服饰等各种自然人文景象。如果没有深厚的自然人文山水情感积淀和丰富的艺术语言储备,以及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要创作这样一幅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巨型山水画作品是很难想象的。管苠棡在创作中真诚地坦露过这种感受:“创作一幅让观众荡气回肠、振憾心灵的巨幅山水画,可以说是每一个山水画家一辈子都在追逐的梦想。然而,那不只是一句话,那是需一个画家几十年厚积薄发、倾其才情、穷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和敢于挑战自我的极大勇气。”

  为在真正的意义上实现巴蜀山水画创作的当代性审美指向,展现当代山水画艺术独特宏大的中国气派,管苠棡在创作《成都山水全景图》的过程中,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展开自己大胆而执着的艺术探索:

  首先,深入挖掘巴蜀自然山水和人文山水原生态的视觉特质,以此形成当代巴蜀山水画独特的意象形态。就自然特征而论,管苠棡对中国南北的地貌差异与地处大西南的巴蜀地貌特征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视觉考察和人文甄别。在管苠棡看来,每一种地貌,它都包含着与之相关的审美取向和价值,北方黄河流域地区的地理特征,具有雄强、苦涩、博大、苍古、荒寒的审美特质。南方地区地理特征,具有峻秀、灵动、润泽、婉丽的审美内涵。成都地处西南巴蜀山水腹地,其山水特征带有南北相融,雄秀神奇的自然审美特征。“引人注意的是,他画的山水,既有别于近人的江山新貌和革命胜迹,也不太接近古人的游观山水和隐居山水。他力图展现的是与人类同在的永恒自然,甚至具有人迹罕至的太古感。”(薛永年语),正是画家深入挖掘巴蜀山水独特的自然人文的原生态因素,很好地回避了一般性的山水画意象形态的技法挪用,所以才形成了其独特的当代巴蜀山水意象形态。

  第二,从物象描绘到意象呈现再到当代独特的笔墨视觉语言提炼,管苠棡成功地拓展了巴蜀山水画的当代表现空间。我始终坚持认为,中国山水画在意象营建、意境生成与笔墨视觉语言的关系上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一方面争论不休,另一方面也没有结果。针对管苠棡《成都山水全景图》的创作而言,我们依然无法回避这一问题的严峻性。事实上,有关山水画的笔墨与形象问题,我们不知不觉地将其复杂化和神秘化了。管苠棡的创作进一步坚定我一以贯之的看法。所谓物象也好,形象也好,意象也好,中国古代的艺术思想早就清楚地诠释了这一点。“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易经•系辞》),也就是说,为人参与,方能创造出艺术形象;进一步地说,所谓意象就是意中之象;而意境就是画家在意象营建过程中达成的艺术境界。就笔墨而言,其本身仅仅是中国绘画的材料,一旦作为美学概念,笔墨就产生了特定的审美内涵。简而言之,笔主形,墨主象。笔墨通过画家的审美渗透与营建形成自己创作中独特的审美形象。我之所以强调这种独特,绝不是就独特而言独特,而是拒绝复制,即便是艺术家对自己赖以自豪的复制也必须拒绝。从这一角度上讲,笔墨与形象之间的关系就获得了内在的精神联系,并融合为一体。也就是说,从物象描绘到意象营建再到意境的生成,实际上就是画家自由创造力的不断展现,也是画家艺术精神境界的不断攀升。需要指出的是,管苠棡一直崇尚和追求的是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提到的艺术境界:“圣人含道应物,贤者澄怀味像……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而这种境界也正是笔墨语言与艺术形象二者关系在画家创作中的体现。可以肯定地说,管苠棡在他的山水画创作过程中,正是沿着这样一种探索历程,不断地将巴蜀山水独特的自然景观、人文景观从物象描绘到意象营建到意境生成再到形成当代独具特色的笔墨视觉语言符号,实现了成功的笔墨形象转换。

  第三,光色在笔墨中的当代意象生成方式。管苠棡在他的巴蜀山水画创作中,探索得最为成功最具有当代品质的地方就在于他将光色在笔墨中的独创性探索与运用。特别是在《成都山水全景图》中,这种探索的独特性得到了更进一步的体现和验证。可以这样说,在用光上面,管苠棡找到了解谜巴蜀山水所具有东方神秘主义美学特质的金钥匙。在中国山水画艺术界,巴蜀山水所具有的东方神秘主义审美特质一直吸引着历代的文人墨客。仅从山水画而言,从苏轼、黄筌到近现代的张大千、黄宾虹、李可染、陆俨少等山水画艺术大家,他们都从巴蜀这一充满无限神秘的自然山水中采集到了富饶的视觉资源,从而能够从各自的角度得以充分释放艺术家的自由表现精神。当代著名的山水画家范扬先生深有感触地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巴蜀山水最大的特色就是它的神秘主义,山水画家不到巴蜀写生创作,那注定是一种遗憾,或者说根本上就是一种缺陷。”

  管苠棡当然充分地意识到了巴蜀山水美轮美奂的神秘主义审美奥秘,他所要坚持做的就是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山水画创作诠释和解答这种奥秘。需要说明的是,管苠棡是从光色的角度来诠释和解密巴蜀山水绘画语言以及由此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山水画艺术形象。

  事实上,传统的山水画因多种客观因素的限制,对光的认同往往停留在客现存在的普遍性上,而对于光在山水中所显现出的强烈视觉冲击和由此产生的辉煌、崇高和神秘感,大多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如果说辉煌、崇高等审美因素,不符合当时人们的审美追求而被虚静淡泊所取代,那么光在山水间所显现出的神秘、深遂、幽远的无限空间感,是与中国山水画所表现的咫尺千里,意境深远的追求相吻合的。管苠棡站在当代视角的观察和表现基点上,对巴蜀山水的东方神秘审美因素进行了全新的笔墨诠释和视觉表现。对巴蜀山水中奇特神秘的光色进行了系统的探索和创作表现。天光、地光、正面光、侧面光、云蒸霞蔚的迷幻光感,以及画家通过不断体验形成的心理光谱,都在作品中达成了交相辉映的神秘审美效果,形成了管苠棡山水画的独特光线皴法。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管苠棡在处理巴蜀山水宏大、雄秀、神奇的视觉美感时,不是就各种奇幻的自然光线做简单的笔墨表现,而是对巴蜀特殊的自然山水、奇幻的自然光线进行独特的笔墨语言体验,并由此形成自己创作中全新的笔墨视觉语言,正是通过这种独特的变化无穷的笔墨语言塑造出画面上独特的审美意象。就巴蜀山水画的笔墨探索而言,管苠棡确实创立了一种独特的光线皴法,这种光线皴法其源泉正好来自于巴蜀山水中奇幻光色的神秘因素。管苠棡的独特意义就在于通过自己对古今山水画的笔墨因素在当代审美语境下进行融会贯通,形成了具有独特表现力的视觉语言符号。

  在涉及到光与色的关系时,管苠棡曾对张大千运用泼彩法创造出妙趣横生、流光溢彩的山水形象倍加赞赏,但他觉得仅仅这样做是不够的。结合巴蜀山水独特的审美特征,一反人们“随类赋彩”的技法教条,独辟蹊径,将光与色完美结合,在山涧透光处、树林深处、水波透光处、山头、云头、微妙地施色,光色交融,既赋予作品神秘感、审美感、辉煌感,又增强画面色彩感和视觉语言的现场感、视觉冲击感,创造出既神秘又鲜明强烈的视觉表现形象。总而言之,管苠棡在光色的运用上,尤其重视光色在山水画中的视觉语义特征挖掘,将光色本身作为特定的笔墨语言进行意象创造。

  第四,管苠棡在创作《成都山水全景图》的过程中,采取了全景式的构图造型模式和深度细节的笔墨刻画相结合的表现手法。就全景式构图而言,管苠棡不仅吸取了北宋范宽、荆浩的山水图式,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的构图模式,而且大胆地吸纳了西方绘画的构图造型模式。在涉及到成都山水的细节刻画与描绘时,管苠棡的笔墨功力优势就得以更充分的展示。每一细微处,都能感受到画家笔中有墨意,墨中有笔力,笔墨之中包含着整个山水世界的精神气象。借用郭熙的一种说法:“真山水之川谷,远望之以取其势,近看之以取其质”。管苠棡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就《成都山水全景图》而言,从整体上,会给观众以强大的视觉冲击,从近处看,你会感受到画家笔墨中的优良质地。因此,管苠棡的《成都山水全景图》,无论是在整体构图上,还是在题材的取景上,包括笔墨的每一细微之处,都包含着巴蜀本土山水艺术特定的精神气派和当代语境下的山水画图像模式。需要指出的是,管苠棡一以贯之的山水画笔墨精神,构成了他整个表现巴蜀宏大、雄秀、神奇自然山水的创作动力。或者说,笔墨成为管苠棡营建巴蜀山水画独特审美意象的出发点和归宿点。但这种笔墨的精神品质已经不是简单传统山水的笔墨程式,而是包容了当代艺术的精神气质和当代山水画创作的视觉潮流。

  第五,坚持构建当代巴蜀山水画审美意象体系。在接触管笢棡的《成都山水全景图》之前,管苠棡已经以巴蜀山水为题材创作出来一系列十分具有当代性和中国本土性的山水画作品。诸如“西蜀梦萦图”、“大三峡”、“千峰竟秀”、“二郎山外泸水长”、“江河东流寓千古”、“大渡河水浪滔天”、“蜀国多仙山”等大尺幅巴蜀山水图。当管笢棡的《成都山水全景图》呈现在我的眼前时,作品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充分地说,以管苠棡等巴蜀山水画家为代表的山水画创作已经在更高的程度上实现了中国山水画的当代性转换。

  对此,我曾对管苠棡的山水画创作发表过一种这样的看法。我认为当代的巴蜀山水画家,同时也包括国内许多关注巴蜀自然山水和人文山水的当代艺术家,他们都在致力于巴蜀山水画的当代性探索与创作,而且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当代意义上的巴蜀山水画家群体。在这一画家群体中,管苠棡无疑是当代巴蜀山水创作的主体性画家。之所以这样说,不仅仅他是一位实践性探索性极强的山水画家,更重要的管苠棡还是一位特别重视挖掘巴蜀山水画特定概念的画家。当然提出一种地域文化的艺术主张是一回事情,能否真正通过艺术家创作来体现地域性艺术风格则是另一回事情。不过可以肯定地说,管苠棡作为当代巴蜀山水画派的主体性画家,通过其创作的一系列巴蜀山水画作品,特别是这次倾心探索创作而成的《成都山水全景图》,管苠棡深信他的这种山水画创作实践和相应的理论思考,完全能够重塑当代意义上巴蜀大山大水之画风,传达出巴蜀山水艺术气势磅礴、流光万里、宏大曼妙、雄秀神奇的独特视觉景象。

  作者简介:邱正伦,西南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人类学博士,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美学学会会员,世界美学学会会员、中国城市美学研究中心主任,重庆现当代美术研究所副所长。出版《艺术美学》、《艺术价值论》、《审美价值学》、《本土人质》、《审视现代艺术》等学术专著,出版诗集《四十九中感觉》、《手掌上的风景》、《冷兵器时代》、《以诗作证》等。

作者:邱正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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