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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间美术到新工笔
姜吉安本人和他的画一样,冷静、谦和。他位于北苑媒体村的画室是一处僻静的所在,光线透过窗帘柔和地照在尚未完成的作品上。
他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艺术家,更像古时候的文人和隐士,倾向于在远离尘嚣的地方独自思考。他12岁时进了烟台福山区的美术班,16岁便考取了山东师范大学的美术系,由于他的素描、速写和色彩功力都很强,为了顺应当年中国艺术界寻根的潮流,最终在老师的建议下选择了国画专业。自此,他开始系统地学习工笔画,临摹过宋代工笔花鸟,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等等。同时,西方画界的后印象主义、立体主义和德国表现主义版画也给他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和影响。
1990年,姜吉安被中央美院民间美术系录取,成为建系四年来的第三个研究生。民间美术系的学习和田野考察锻炼了姜吉安文明史的眼光和自由思考的习惯。姜吉安1986~1991年的创作都基本维持了民间风格。1992年民间美术系解散,姜吉安不习惯出版社里拘谨的生活,正式成为职业画家。十几年来,他发掘、反思、实践和修正着工笔画的传统,并通过对材料和装置的灵活应用深化着对艺术本体的反思。迄今为止,他已参加过几十次规模不等的重量级画展,并成为新工笔领域最具实验性和颠覆性的代表人物。
姜吉安 《隔壁 No.3》
《艺术版权》:您为什么想到要将西方绘画的透视法和光影引入到工笔领域?
姜吉安:因为工笔画的可能性很多,能够满足各种表达需求。所谓透视法、光影这些东西,都可以被它吸纳。之所以透视法在中国画里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传统里有这样的观念,认为过去的东西是标准的,正确的,对未来永远不抱希望。比如孔子就要恢复周礼,他觉得过去的制度是最完美的,但过去的制度未必真的完美,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在艺术领域也一样。即便现在,某些艺术家还有复古的趋向,尤其是国画圈子里,觉得过去的技术和常识是不能丢的。但在我眼里,这不过是一种方法,一种语言。就像写文章,它是一种语法结构,但语法结构不是永恒的,语言本身也不断演变,时代创造了很多新词,现在的网络语言也是过去没有的。传统工笔画也一样,它原来的语言结构,比如勾线填色,是那个时代的当代艺术,是那个时代的结果。既然我们这一代艺术家接受了这么多东西,不仅仅是中国传统,整个世界所有的文化现象我们都有认识,这些东西很自然地会在作品里有所体现。
《艺术版权》:用工笔画和油画画同一个物体,视觉上有什么区别?
姜吉安:工笔画因为材料、方法不同,它的色彩不管有多么深,都是透明的颜色一层层的叠加上去的。早期油画,比如达芬奇的作品,可能也用过染的方法。但是油画到了后来,从德拉克洛瓦、库尔贝,到印象派梵高、高更,再到毕加索、马蒂斯,颜料已经不再是层层涂抹了,转而强调笔触。笔触是油画最大的特点,它的颜色可以很厚,可以进行覆盖。
工笔画的绢材料很薄,网纹很细,它是用蚕的丝编织出来的,只有通过一层层的渲染,才能达到颜色的层次的丰富性。多次渲染会形成偏灰的色调。很多颜色层层叠加,一层套一层,不是一次性能调出来的。早期的油画和工笔画一样也会注重描线,比如波提切利画的《春》就是有线条的。但是毛笔和油画的画笔质感不同,毛笔的痕迹更纤细。
姜吉安工作照
《艺术版权》:您为什么画很多几何形体?
姜吉安:我比较关注一些关于艺术本身的东西。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有一个延续至今的潮流,即是关注艺术对社会的批判。通过艺术来批判、反映社会,要么就是对社会问题的抒情表达。这些东西仍可以被归为批判现实主义,从艺术方法上讲比较老旧。但它也体现了艺术的“有用性”,即艺术的批判功能,虽然是一种浅层次的“有用性”。实际上,艺术也好,中国文化也好,最终还是应该建立一个纯形而上的结构。所谓形而上的部分,解决的可能是些非表面的,更终极的问题。就像物理一样,有基础物理,有应用物理,基础物理不能马上产生效果,但它是应用物理的基础,没有它应用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画的东西,通常看起来跟社会没关系,针对的是艺术领域的一些基本的概念。对待一个物体,人们应该怎么去看它,应该从什么样的角度去看它。是否能展开对一个物的再认识。几何形体跟这个概念有关,因为几何形体本身是抽象的,而不是一个实用的物。同时,工笔画传统里从来没有画过几何形体。所以这是对工笔画本身的介入,对工笔画过去的观念系统的介入,而不是对社会的介入。
《艺术版权》:这有点像在修改传统。
姜吉安:对。艺术家也是被过去的一个系统控制着的。你以为这是绝对的真理,是对的,但它只是一个系统,这个系统由过去掌握权力话语的人所建构。但它也不是永恒的。
《艺术版权》:您怎么理解新工笔这个概念?
姜吉安:我理解的新工笔只是观念不同,对待艺术的态度不同。上一代的艺术家可能还是现实主义的,那是从苏联传过来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实际上绘画并不能再现现实,而只能表达艺术家本人对现实的看法,所以现实主义有时候是无效的。而且在再现现实方面,绘画与纪录片或者摄影相比没有优势。
当代的中国文化和传统是断裂的,而西方的文明我们又没有切身的体会,不能完全地进入,所以我们缺乏一些基础的、形而上的支撑。没有它,文化和艺术都无法深入。所以 ,我希望很深入地去探讨艺术本身,艺术能为我们提供什么价值。比如这幅《线的悖论》,探讨的是线自身的性质,语言本身的问题,而不是画一条线去表达别的东西。
《艺术版权》:您认为新工笔能够自成一种传统吗?
姜吉安:从艺术史角度来讲,新工笔不是独立的,封闭的系统。它和别的绘画形式一样,面对的问题是相同的,只是所用的材料不同。它成为单独的一种价值体系是不可能的,必须放到所有的艺术当中去评判。一件艺术品,不会因为是工笔画就变得有价值。价值在于对于艺术的整个领域而言,你呈现出来的内容是否重要,你所表达的和思考的东西是否有建设性。
工笔画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式,它只是绘画的一种,有很多的可能性,这是它的技法所允许的。在我读民间美术的研究生时,逐渐形成了一种观念,因为那时候也做装置,即应该从所有艺术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不仅针对工笔画本身。相比于局限于工笔画的传统,我可能已经走得比较远了。一般人理解的新工笔就是要表达内心,但这依然没有脱离西方超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的窠臼。实际上还应该再往前走。很多东西,没做出来的时候大家认为不可能,做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可以这样。艺术家的视野很重要,视野决定了你思考的维度。
作者:姜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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