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胡旭辉 主讲：黄炯青

　　胡旭辉：各位嘉宾、朋友们、大家好!

　　今天论坛的嘉宾黄炯青教授是中国著名的设计师，也是一位个性鲜明的水墨艺术家。他演讲的主题是“透过艺术的观念，探索中国水墨的改革”。

　　中国画从隋唐发展到今天有一千多年历史，关于继承与发展的主题一直是艺术家们探讨的问题，有人说要继承，有人说要改革，还有人说要颠覆。黄先生今天的演讲内容也是围绕这个的主题发表他个人的观点。

　　下面我们欢迎黄先生为大家演讲：

　　黄炯青：朋友们大家好!

　　首先非常感谢主办单位安排我们与大家交流的机会，在座的大多是艺术工作者、收藏家、鉴赏家，尤其是在水墨领域里，有的还是很资深的艺术家，在水墨这条线上我排不上位，我真正的身份是个设计师，在深圳从事平面设计已经28年，但是我与绘画的结缘比设计早。早年也画过油画，近几年才进入水墨领域，我的特殊经历对水墨画可能有一些不同的理解，希望与大家分享。

　　水墨画的改革，不是笔墨的改革，而应从“观念”改革

　　中国水墨画从隋唐开始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在我们欣赏它们之余，再回头看看会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从古到今，中国画作品，笔墨，风格，形式那么近似。吴冠中先生对此做了一个解答，中国画是近亲繁殖。同样的理念，同样的技法，同样的观念，所以产生了风格相近的作品。对传统水墨画的改革，这不是一个新问题。前辈有林枫眠、赵无极、朱德群、还有吴冠中，黄永玉等前辈们的作品都有重大改革的突破。给我们树立了榜样，近几十年又出现了与传统不同的试验水墨、意象水墨、抽象水墨等等。但这都不构成主流，中国传统水墨画仍是主流。原因是大多都是在技术、笔墨之间的变革，当然这也是进步。我认为更重要的是要从观念上改革。

　　在我们学画的阶段，前辈常教导我们，要从事国画，首先要练好书法，还要苦练芥子园画谱，练一辈子，功到自然成，这种数年不变的程式化说教解决的只是技术问题，误导了几代人。你走进书店，看到书架上摆有“怎样画猫”“怎样画狗”“怎样画牡丹”等等，画出来的结果是千人一面，这是艺术吗?请大家去思考。

　　我曾遇到一位画家朋友，他对我说：“还是古人画的好，为什么现代人怎么也画不过古人。”我说：您是拿几百年甚至一千年的试卷在考试，那是他们的文化，中国传统画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诗书画一体，你的画能画过他，你的诗，你的书能超过人家的吗?如果我们拿今天的试卷，我相信古人考不过我们的，我们有互联网，有庞大的信息资源，可以看到从古至今的大师作品，能看到世界各国的大师作品，我们信息量远比他们大，如果现代人的观念不胜过古人，那是我们的愚钝。艺术的意义就是表现当代而不是复制古人，传统中国画与画论主要传递的是一种技艺形式，法则第一，笔墨高于一切，现代艺术提倡个人风格和创新，艺术是第一位，技术是为艺术服务，技术是手段，艺术是大道。这个大道是美学观念，技术可以短时间解决，而观念是要不断刷新的。

　　胡旭辉：黄先生提出的观点非常鲜明，艺术的核心是创新，创新不但从技术上突破，更要从艺术观念突破，尤其要表现当代的精神特质。据我了解，您曾经质疑：“中国画”名称有碍中国水墨画的发展，那么请您就此谈谈您的看法。

　　黄炯青：“中国画”名称，有碍中国水墨画的发展

　　中国画要国际化，首先我要向“中国画”这个名称提出质疑，“中国画”这个名词阻碍了它自身的发展，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观，所以难以在国际上获得认同和得到应有的位置。

　　中国现代设计是改革开放后兴盛起来的，所以一入市便国际化了，油画及雕塑本来就是国际贯通的艺术，而中国画过于封闭保守，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玩自己，西方有文艺复兴，把油画推向了顶峰，成为世界艺术的主流。中国只有经济复兴，没有过文艺复兴，归根结底还是观念的落后的问题。

　　其一，世界上各类画种都是材料或者物质体来命名，如油画，水彩画，水粉画，版画，壁画，漆画等，有人把油画叫做西画，这只有中国人才这么叫，西方人不那么称，因此中国画一定要回到画种的本质——水墨画(吴冠中称彩墨画)。

　　其二，水墨形式的所谓国画，不仅只有中国人画，韩国、日本、新加坡、越南、朝鲜等国家都在画，他们共同称谓是为“水墨画”。

　　其三，不利于中国水墨画国际化，“中国画”其所以不能像油画一样成为国际大画种(在西方人眼中把中国画看作是小品)，我认为不是水墨画不受西方人喜爱，其实很多西方人都很喜欢它，而且西方人中有不少拿水墨工具在尝试作画，他们画的风格不是中国传统水墨风格，而是具有他们自己文化性的风格。是这个名称让他们排斥。因此有碍它的发展。

　　其四，水墨画绝对是一种非常好的画种，如果我们能为他正名为“水墨画”，以其它本身的优势，将来会与油画平起平坐，成为国际大画种，毫无疑问它将会超越水彩，丙烯、版画等类画种。如果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画水墨，不是损害了它的利益，而将会使中国人创造的水墨画发扬光大。

　　有人认为更名是卖祖，是背叛老祖宗，这个说法根本不成立，国画(中国画)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普遍称呼的，大家知道吗?是49年之后才被在教科书之上称谓的。古人一般称“丹青”。中国自古分分合合，统一的国名都没有，哪有中国画之说，尽管宋代是水墨及文化科技最兴盛时期，但宋朝300年，都是处在战乱时期，国家都没有完全统一，即使短时期统一了，国名也不叫中国，怎么有中国画这个称谓，中国画还是可以称谓的，凡是中国人画的画，水墨、油画、版画、壁画等等，可以统称为中国画，这是广义的概念，而不仅指水墨画。

　　胡旭辉：黄先生谈的这些观念，我非常认同，相信大家也会认同。目前有两种名称，有些人称“中国画”，有些人称“水墨画”。吴冠中称他的作品为“墨彩画”，还有一些人认为传统的为“中国画”，现代的为“水墨画”;具象的为称“中国画”，抽象的为“水墨画”，因此在很多人中感到迷茫，如果按照国际惯例采用材料命名，有利于中国画国际化的观点是站得住脚的。

　　黄先生，我看到你的水墨画很有新意，但还是可以看出你的作品具有传统性，比如你的马具有汉马元素，你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黄炯青：文化艺术的传承，应该追溯到远古时期

　　大家不要误解，我倾向于改革与创新，不是要抛弃传统，水墨是一个优秀的画种，它能代表东方文化的精神，中国有5000年优秀文化历史。这里有取之不尽的文化艺术宝库。纸面艺术即中国水墨画，从隋唐开始在绢布上画水墨再到宋代发明纸张，转入到宣纸上作画，与5000年文化艺术相比，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甚至一小部分)，继承宣纸上的水墨不是全部。中国是一个图形大国，从远古的原始艺术，再到石器时期的石器，陶器器皿的图形，还有从图形到象形字符号到现代汉字，以及汉砖石、敦煌壁画、泥土文化、丝绸文化及各类民间艺术，都是中国及世界最宝贵的传统艺术，要说传承，不仅限在纸面艺术上，而应追溯到更远古，中国的现代艺术才会更博大(略)。

　　中国艺术(包括中国水墨)明代以前，在世界上有着极高的地位，这是在世界艺术史上都得到了证实的。在西方文艺复兴后，油画已推到了世界绘画艺术的主流，中国没有跟上这个步伐才逐步落后于西方。尽管如此，西方人并不满足，尔后，西方当时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又孕育了各种艺术流派，如：野兽派、印象派、抽象派、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未来主义和反传统的达达主义。然而西方的艺术变革丝毫没有影响中国的艺术。中国水墨艺术从明代至今没有多大的长进，不进则退。中国人总是习惯为祖先的成就而自豪，却很少有人为祖先的衰败而蒙羞。

　　胡旭辉：黄先生提出关于水墨画继承与发展的问题，他认为不仅要继承中国水墨画的优秀文化，更要继承中国5000年的优秀文化艺术，还要学习和传承外来的优秀文化艺术。

　　黄炯青：传统文化现代化，外来文化的本土化，中国文化国际化，是我做设计的理想，也是我做绘画的理想。

　　胡旭辉：我想最后请教黄先生一个问题，您是一位非常资深的艺术家，我知道您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平面设计师，我不仅看过您不少的设计作品，也知道您在国内一些有影响的设计师，在一些设计艺术大赛当过评委，请问您从事设计对绘画有没有影响?

　　黄炯青：艺术是一种主张，主观性越多艺术性会更强

　　我前面讲过，无论何种艺术形式，艺术的出发点就是创造美的视觉形象，艺术品种的转换不存在观念、修养的转换，转换的是技术，我虽然间隔二十年没拿画笔，现在重拾画笔与二十几年前的观念发生了变化，我画画的思维结合了设计的观念，学会如何概括，如何把客观变为主观。因此，我认为客观东西越多，创造性越低，主观性越强，艺术性才会更强。

　　比如我画树木风景，荷花之类的，每一张的表现手法都不一样(作品展示)，很多作品都没有多少参照物，有些是从记忆中得来的，有些是根据某种元素演变而来或在激情中孕生的，有时从一个元素转到另一个元素，即使有些作品有些图片的参考物，画出来的作品完全不是参考物的东西。我不能说都满足了自己的感觉，也说不上好。但我感到很愉快，没有重复自己，这样就会每天保持一种愉悦的精神。艺术创造因人而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规律(略)。

　　胡旭辉：今天，黄先生以他对当代艺术的理解提出了很多宝贵的观点。既然是学术，那有争议才好，大家可以通过争议和探讨推动艺术的发展。最后，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黄教授的精彩演讲，谢谢!

论坛整理：阿南子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黄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