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和决定工笔画创作的因素很多，以我从事工笔画创作二十几年的体验，觉得最起作用的仍然是造型能力与营造意境的能力。它们二者的作用就空气或阳光作用与植物一样的重要。

　　造型能力就是迅速的、准确的捕抓对象的能力。同时，它还包括深入能力，塑造空间的或平面的能力，组织线条或调子的能力。学生进入美术学院学习四年，提高其造型能力仍然是很重要的培养目标。从历届的毕业生中可以得出这样一种结论：造型能力强的，不一定都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但要创作出优秀的作品，必须要具备较强的造型能力。所以有经验的教师根据学生二、三年级的作业，往往就能推断出哪些学生有可能在创作方面会搞的较好。

　　许多优秀的艺术大师，年青时在学习期间，造型能力方面就表现出非凡的才华，如罗丹十几岁时画的素描已经为其成为世界大师奠定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对于学习中国工笔画的人来说，造型能力尤为重要。造型能力首先体现在素描方面，在素描里能否准确而深入的刻化出对象的比例、结构、明暗关系，前后层次和神态、韵律，对于工笔画创作起的作用是非常直接的；其次，体现在线条的组织、穿插、疏密、虚实与运笔方面，把客观对象由明暗光影提练成平光，把各各复杂的面提炼成线条，把前后空间关系提炼成用笔的轻重、疾迟、起承转合、干湿浓淡、虚虚实实……

　　好的工笔画并不是面面具到。但是开始学习时必须具备严谨的深入能力，这个阶段不要怕画的“碎”，而要怕画的不深入。随着绘画修养的提高，统一画面的能力自然会提高，画面会越来越具备概括力，但这时的概括和缺乏深入能力，画不出细节的概括是具有本质区别的。只有从深入中走出的概括才是真正的概括。优秀的工笔人物画往往具有这样的特征：既人物的整体是概括的，而五官、手、脚的某些地方是深入的、刻化到位。

　　一个不具备良好的造型能力的画家是很难创作出最优秀的绘画作品的。

　　令我最为敬仰和崇拜的画家是文艺复兴三杰！许多世界级的大师可以称其为：具有惊人的才华，而文艺复兴三杰则应该称其为天才。从他们所独具的高超的造型水平就可以证明这一点。遗憾的是时代再也没有出现这一级别的天才画家，首先，是因为再也没有人具备他们那样高超的、且独具特色的造型水准。

　　造型能力的培养主要是通过写生和临摹来取得的。

　　写生对造型能力的提高是极其重要的，写生是成为优秀画家的必经之路，是与自然保持关系、观察自然的最好方法，许多在校学生能在较短的时间内使造型能力得到迅速的提高，也常常是通过写生获得的。写生最好是要坚持长、短期作业相结合，户内、户外相结合，这样既利于深入能力的培养又利于快速捕抓形体能力的提高。写生还要经历由画不准到画准，再由画准回到画不准的过程。正是画不准，所以学生才要进学校接受约束性的学习，慢慢的学生已具备了一定的塑造对象的能力，但这时的画面是较为直观的，带有照相式的、原材材料式的东西，还缺少一些艺术成份。因此作者还要进一步的通过对模特形体的取舍、选择、夸张、强调等手段，并溶入作者的情感、想象。这时的人物形象也许在某些方面与模特有许多差距，但它比模特更强烈、更美、更具典型性，因此就更具有艺术性。

　　集中一段时间外出写生，提高画速写的能力也是非常必要的。绘画大师为完成作品留给了我们众多的技艺精湛的、生动感人的速写，通过它们，我们可以窥见大师创作的轨迹。野外画速写不同于教室里面，因为它常常是在体力已经消耗很大的情况下匆忙开始的，这也是对画家的一次考验。我在草原有时是先走了二十几里路才开始作画的。这使我想起优秀的射手是在奔跑了几百米心脏高速搏动时能迅速击中目标；好的足球运动员的射门动作是在闪躲对手的拦抢、追击的狂奔中，在自己重心不稳定时快速完成的。

　　除了写生，临摹也是重要的学习手段。通过学习前人优秀绘画作品，使自己在用笔、用墨、用色，在构图，在处理明暗关系、在塑造体积与表现人物特征等方面得以迅速提高，使自己的学习起点不致于太低，画面的格调不致于太低。临摹就是向大师学习，向传统学习，把他们的精华通过学习吸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再溶入自己的感受，使自己一步步迈向成功。

　　当你通过写生与临摹已使得自己的造型能力得到了提高，这时培养自己营造意境的能力就成为创作出好的工笔画作品的关键。

　　“意境”二字本身是个极为复杂的理论范畴。绘画中所指的意境，我的体会就是面对客观对象（人或景或物）在自己内心所唤起的一种感觉、诗意、理解并引起了自己心中的某种共鸣；或是通过眼前的人或景或物而联想到很遥远的或互不关联的另一件事物而产生的新的境象，再通过绘画手段使之表现出来。它应该是具有强烈个性化特征的，是带有某种诗意的，是或强烈、或抒情、或浓重、或淡雅的。

　　意境，是绘画作品与读者心灵沟通的桥梁。观众面对一幅绘画作品，能从中勾起对自己的经历、体验、感情的某种联想产生心底的一种愉悦和美的享受，说明此画有着很好的意境。

　　意境，就是一种特殊的境界。

　　意境，就是在画面上营造一种与别人不一样的感觉和特殊的气氛，画家借此以传达、表现作者的感受。

　　画家对周围事物具有敏锐的感受力与诗人气质，对营造意境是非常重要的。

　　画家具有广泛的想象力甚至幻象，有丰富的生活经历和生活体验（直接生活与间接生活）对营造意境是非常重要的。

　　画家具有个性化的素描与独特的绘画程序和手段，是营造意境的保障。

　　艺术家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有着比常人更多的、更敏锐的感受能力。面对着一处景物，会引出很多想法，生发出很多创作构思。艺术家的情绪往往更敏感、更强烈，或是大喜，或是大悲，或是宁静如水，或是激情奔放，或是孤独、忧愁，或热烈、豪迈。正是这些情绪，才能营造出意境，才能打动观众。可以说艺术创作就是一种可控制的神经质。诗人的气质与诗有着联系，一个人长期的诵颂诗词无疑会对自己身心与艺术修养起到很好的作用。但再多的诗并不等于具有诗人的气质，许多人在画上随手就能题出诗句，可画的本身却缺少诗意，画不如诗，说明缺少诗人的气质。这种气质与世俗无缘，与浪漫有关。

　　丰富的想象力与幻想，是产生意境的土壤和温床。好的绘画作品多是在想象中完成的。想象是对现实、真实的一种超越与升华，想象得出的真实更具有真实性、艺术性、更强烈、更感人。当艺术家长期的把注意力关注在某一特定的事物上，也许会在某种时候心地莹然开朗如同满月，出现佳境、妙境。听说大师怀素观看天空中浮云，产生山水画奇峰绝壁的意境。意境，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把两个遥远的，不直接关联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的能力。另外，丰富的生活经历对于创作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的直接生活将在他的作品里打上难以抹去的烙印，甚至会影响到他的风格形成。丰富的生活是画家莫大的财富之一。间接的生活经历是指那些从小说、音乐、戏剧、电影等读到、看到和听到的，它不仅是对直接生活的一个重要补充，而且对于发展和丰富想象力，营造意境都起着积极的作用。

　　个性化的素描对画家来说占有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可以说素描决定着创作。有什么样的素描就有什么样的创作。再好的意境，必须通过个性化的素描才得出完成。就像作家产生再好的意境必须通过文字来完成一样。独特的绘画程序和手段对表现意境是必不可缺的。例如：伦布朗的绘画步骤、色彩的厚度与达·芬奇有着很大的不同；黄宝虹的皴法与龚贤的皴法有着很多的差异，正是这些不同和差异，导致了画面在意境方面的不同。

　　为了追求某种意境，要充分发挥色彩的作用。色彩的寒与暖、浓与淡、薄与厚，色彩的对比关系，上色时水份干与湿、快与慢，上色遍数的少与多等等，都会影响、决定着意境的生成。有时为了强调某种意境，素描稿的调子也要作出相应的调整。或是整体的加重、减弱，或是光线的改变，或是人物轮廓的明确与模糊……

　　从事工笔画创作的人虽然很多，但有些人并不真正具备良好的造型能力，而有造型能力又有营造意境能力的就更少了。前者的能力是可以靠用功、刻苦来培养的，而后者的能力则是不可力取的，它多是在一种恬淡与宁静、在激情与浪漫，在悠闲与抒情的氛围中得到滋养；从对伟大传统的学习与体会中，从对人与自然界的感悟中，从对生活理解和感悟中得到提高……

2002.07.12于北京白堆子

作者：李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