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8日至11月8日，由广东美术馆、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办的“一元复始——罗一平水墨作品展”在广东美术馆举行。以“一元复始”为主题，展览用“山·非山”“域·非域”“境·非境”“言·非言”四个展厅展示了罗一平近年创作的新作、大作。这是罗一平继2016年“山川无尽”之后再次在广东美术馆举办个展。这批作品中的新面貌和对以往的超越，让熟悉他的老朋友们都感到意外的惊喜。

与罗一平一样拥有着多重身份的梁江表示，罗一平将多重身份带来的综合涵养都体现在这批新的探索之中，完成了他从传统山水画到现代水墨的转变；评论家王春辰则表示，有一种艺术家会在天地间获得感悟，从人生中获得启示，他的艺术不是简单的秀美或者小清新，而是对于大写的人的书写。罗一平就是这样的艺术家。他将人生的跌宕起伏中收获感悟，将自己融于天地之间，作品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作为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范迪安将这批新作和展览归纳为罗一平对中国画边界问题的关注和实践，实现了从徜徉“边界”到超越“边界”的全过程：“这些大作、巨作和精品之作，无论是主题立意、形式结构，还是笔墨情采、格局气势，都彰显出鲜明的学术追求和博大的文化情怀，把对中国画‘边界’的思考和实践推向了新的高度，为21世纪中国画的发展提供了学理路径和实践路径。”

本次展览既是罗一平近作的一次小结，也标志着画家创作迈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些评价，特别是范迪安对于“边界”问题的评述，让罗一平对自己选择的这一条当代水墨之路更加笃定。展览展期不长，但是展览带来的对中国画边界的思考，可以视为对水墨艺术内在发展的现场观察，引发了业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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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问题

“这些年，不管是做艺术家还是做美术馆馆长，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21世纪的中国画应该怎么再往前走，我个人的艺术如何再向前推进。”

罗一平集画家、教授、批评家、策展人等多重身份为一身，这种多重身份也使得艺术家能站在美术史和美术理论的学术高度上思考绘画，在历史的文脉中一步一步前行，打开更广阔的视野，在绘画的思路上也打开了新的局面。一直带着问题意识前行的罗一平，在近几年参与的艺术项目中发现了问题。

2017年至2022年间，罗一平先后参与了两个国家层面的重大项目：2017年参与筹备在比利时漫画博物馆举行的中国百年漫画展以及2019年参与起草的针对全国美协会员的问卷调查。

前者让罗一平深刻感受文化的差异以及对文化共同认知的重要性。

“去了之后才发现，对方对中国的博物馆现状很不了解，对中国的漫画认知也有出入。他们认为中国的漫画都是批评性的。作为中方策展人，我向他们阐释了我们对展览的想法，21世纪的中国是一个革新的年代，所以中国漫画旗帜鲜明地表现了每一个时代的革命性和革新性，可以用四个板块串联起中国几千年的漫画文化。同时还将用一部电影、一本画册和一个开幕式活动完善这个展览。对方博物馆立刻采用了我们的方案，展览做得很成功，欧美有80多个媒体介绍了这次展览。”

后者则让罗一平发现了几乎所有的艺术家都在面临的一个问题——边界。

“问卷调研的目的是要探讨美术创作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从国家意识形态到中国美术发展现状，再到艺术家个人的家庭生活，事无巨细，几乎涉及了所有学科。期间通过各种访谈和研讨，我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存在，就是边界。很多艺术家会给自己定位，我是画中国画的，我是画当代水墨的，我是做当代艺术的，我是做传统水墨的…等等。他们会将自己用一个符号或者形象框起来，这种无意造成了传统水墨和当代水墨之间的明显界限，各玩各的。应该如何突破这个边界、以及从哪里入手进行突破，这是我给自己出的一个题。”

在罗一平看来，这次展览就是他给自己出的一个命题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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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复始

罗一平接到广东美术馆的办展邀请是2020年，那时他正在全身心地投入在问卷调查的问题设计中。因为项目的原因，展览一再延期，最终确定为2023年10月。

展览主题来自2023年的元旦偶得。

“今年元旦，我早晨起得很早，觉得这一天精力旺盛，就在墙上铺了一张八尺宣纸即兴创作了一幅山水画，觉得朝气蓬勃，就写下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以祝愿自己这一年有一个新的起点。当完成之后再看这张画，我突然一想，这画的不就是我今年的主题吗？一，代表了事物的初始状态，元，代表了事物生发的起点和本原。这也成为了我展览作品的创作路径——以一去追元。我落笔让点和线成为一个生命，然后让它们自由生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不再考虑我和物的关系，也不考虑传统还是当代，只要跟着生命的感觉走，跟着笔的生命走。”

在创作期闻，罗一平反复研读庄子的《齐物论》。齐物就是没有彼此，世界万物包括人的品性和感情，看起来是千差万别，归根结底却又是齐一的。于是，由一笔生发出下一笔，由一件作品生发出下一件作品，由一个展厅生发出下一个展厅...一个为广东美术馆一楼四个展厅量身打造的展览由此而成型。

在1号厅“山·非山”中，罗一平通过有形的山体去追其背后抽象的元气，在创作中将自我的情感、精神、意志、意念自觉或不自觉地一步步进入到山体的灵魂当中，与其进行一场物我同一的灵魂对话，通过大气势、大气象、大格局的心象风景，探索着“物”与“我”之间的界限；

在2号厅“域·非域”中，罗一平用最传统的笔墨创造出当代的新图式，正面回应水墨在当代的新命题，通过不同技法，碰撞出新的意义脉络，以试探传统与当代之间的疆界。

在3号厅“境·非境”系列中，罗一平并不沉溺于浅层的传统媒材实验，也不自陷于单一的笔墨之中，他试图创造出一种可观、可行、可游、可居的笔墨空间，将观众引入进华滋丰茂的密林深处，在错置流动的多重叙事中去探寻境与景、实景与虚景、实境与虚境之间的关系。

在4号厅“言·非言”中，罗一平又在语言多元性和差异性实践中，探索着艺术表现的传统性、当代性及未来性，并试图在符号系统的变迁之中寻找着不同语言系统和风格体系相融的可能性。

每个展厅都各有亮点：

一号厅有18米长的巨幅画作，二号厅的作品大胆借鉴了西方艺术构成与色彩，三号厅中的写意山水与镜像虚实相生，四号厅展出了12幅传统水墨与丙烯颜料“混搭”的色彩条屏，还有艺术家首次尝试的超大尺幅的主题性创作...图式与构成的边界，东西方艺术的边界，体裁与题材的边界，以及语言的边界，这些都体现了都体现着罗一平对当代水墨的全新思考。

在不断的生发与调整中，罗一平凭借自己对各种艺术现象、视觉图式的感受经验，独辟蹊径，使得画以势胜，景由势生，传达出新颖的视觉经验与水墨气象，也由此加深了对于“边界”的认识。这也为他打开了创作的新思路。在展览开幕当天，雅昌艺术网对话艺术家罗一平，由此得到了艺术家关于边界问题的更多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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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话

雅昌艺术网：通过展览和作品，您现在对于边界有何看法？

罗一平：最开始我是在寻找边界。2022年时，我还在想着要画出与别人不一样的山水画，至于要通过山水表达什么，其实不是特别清晰。直到今年创作了1号厅中那件18米的大画，思路就已经非常清晰了——就跟着生命走。一旦打开之后，我发现自己表达的内容越来越多，表达越来越自由。

我希望通过自己的经历和个案告诉大家，艺术家要打开思路，大胆开拓。如果每个人都追黄宾虹，追李可染等艺术大家，其实就是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套路，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最终会被遮蔽才华。中国画要发展，就应该将套路打掉，让自己无穷生发。不管是中西艺术还是古今传统，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就像传统和当代可以互相转化。传统文化中因为有当代的因素，会向当代艺术转化；而当代艺术中有了传统的支撑，自然也会含有传统艺术的诸多元素。

雅昌艺术网：语言会成为障碍吗？

罗一平：语言的表述是没有边界的，不要去刻意的遵守“我是一个水墨画家，我只能用水墨语言来表示”，或者“中国传统水墨是无法表现当代主流意识的题材”。语言有无限的生发性，只要你自己放开了自己，让自己没有了这种边界，就会进入到了一种自由的境界，你就无所不能。

第四展厅的“言非言”就是指打破了界限的语言，是真言，是用心感悟生命、用一生积累所散发出来的一种“言”。它是没有设定性的。就像今天我们的沟通，没有准备发言稿，都是因为由上一句引发下一句，在我们的互动中、在今天这场特定的氛围中，产生了更多让人兴奋的东西。

雅昌艺术网：所以您在采访视频中介绍您作画的时候都是“胸无成竹”。

罗一平：那是一种形象的说法。一幅中国画，我要表达什么意见，前面是山还是后面是山，山上是不是要有一个亭子，这些都是设定。一旦有设定，就会跟着这些设定走。就是不要给自己设置限定。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的作品都是根据展览场地现场创作，请您分享一下过程。

罗一平：这是之前工作经历中做美术馆馆长和策展人带来的好处。到了现场就会有展场意识，作品放在哪个位置、使用什么样的光线、如何调动观众的：互动性等等，都是我考虑的问题。甚至，我在创作中就想到了光的位置如何安排。这是一种展场意识。这也是我要创作这几幅18米作品的缘由。我希望，观众走进展场就会被一个主体的东西吸引，由此暂时忘掉身边其他的作品。不管这件作品具体给感受如何，但是这种气场会让他印象深刻。

雅昌艺术网：从作品的呈现来看，您由2016年的具象绘画走向了抽象绘画。

罗一平：2016年的展览也不是具象的，准确的说它应该叫意象。今年的展览也不完全说是抽象，只是它更追求一种当代的意味。这个展览我也不敢说成功，我也不愿意说它不成功，但是最起码我做了个实验，有了一个实验成果。我还会继续往下走。这个成果可能会给到其他艺术家一些刺激，或者能唤起更多人的共鸣。中国画再往下走，其核心就是不要用固有的观念把自己束缚住。不被语言表达方式和观看世界的方式束缚，你就打开了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你也会发现一些和原来不一样的、新的东西。

雅昌艺术网：问卷调查中的600个问题，能分享一个吗？

罗一平：我在设计调研问卷时曾就中国画发展的方向提出8个方向以供选择。其中有一点就是，我们是否要设定一个中国画发展的语言图示和笔墨表述的边界？很多人都回答了“不要”。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但是操作起来还是有困难，因为很多既有经验会操控着你并设置很多限制。所有的艺术家要突破这个边界观念对手的把握。

雅昌艺术网：您在导览中多次提到音乐和文学。您如何看待和评价这些除了绘画之外的艺术形式对您创作的滋养？ 

罗一平：音乐对美术创作的影响深远，它的旋律、节奏和场域都会对中国画产生影响；文学为中国画家提供了三个世界，散文世界、现实世界和诗的世界。文学提供的世界是为了告诉人们，应该怎么在这个世界中行走。中西方哲学给艺术家也有很多启发。这些都是非常有意思的话题，都是对20世纪中国的艺术有真正推动和启发的。

雅昌艺术网：接下来您有哪些创作计划？

罗一平：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是有一点，我会按照目前的路线走下去。本次展览的四个展厅，每个展厅都是我的起点和路径。既有的这批作品是我的全新起点。所有的革新都不是思考得来的，而是从实践中来的，由量变自然会到质变，我要画更多的画，才能找到新的生发点。

雅昌艺术网：谢谢！

作者：江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