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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奥岩):你最初是怎么进入玉雕行业的?
黄(黄罕勇):我初中毕业的时候,表姑已经在岫岩郊外的一个村办玉雕企业里做玉,赶上岫岩那边招工,就问我去不去。当时我妈妈说,有两个工作机会,要么跟姑姑去做玉雕,要么学汽车驾驶当司机。在那个年代,有些干个体跑运输的司机月收入可以到两三千元,是很令人羡慕的,而玉雕厂工人的工资却很低,但是我觉得开车很没意思,掌握了技术之后就不会再有新鲜感,所以毫不犹豫选了玉雕,跟一群老乡一起去了岫岩,那是1993年。
奥:当时那个岫岩玉雕企业的工作环境如何?
黄:现在想起来还是很艰苦的。我去的那家企业,准确地说更像一个小作坊,琢玉的工具都比较原始,没有现在这种自动化的机器转头,大多数工序要靠手工完成。我们住的地方也很简陋,泥巴和篱笆垒起来的墙,砖砌的炕,床垫是个大草包,半夜醒来会被床垫里的稻草味误导,以为是睡在了野外(笑)。但对于当时才16岁的我来说,只觉得很有意思,并没觉得有多艰苦。
奥:之前你没有接受过任何针对玉雕的美术教育和技能培训,初学磨玉,你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黄:现在回想起来,困难还是有很多,但是具体的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当时的性格非常倔强、要强又腼腆,不愿意去麻烦别人,所以有什么疑惑也不向经验丰富的前辈讨教,就连姑姑也不问,宁愿自己闷头琢磨。我做的第一件作品是个观音像,一开始姑姑给我示范了一遍,我看着她从头到尾完整地做出了一个观音,然后姑姑交给我一个画好了图稿的原料,让我试着磨一些局部。几天之后,姑姑来看我做得怎么样,她很吃惊地发现整个观音像我已经快“完成”了。其实那个作品已经被我做坏了,歪歪扭扭又特别瘦,造型跟观音气质很不符,当时我急着回忆姑姑的示范模仿着做下去,别的什么也没考虑。但是姑姑很惊讶,说没想到我的空间想象力这么好,很多初学者面对平面的图稿,要磨出一个立体的造型是很难的,都不知道怎么下手。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的天赋,也许我注定就该吃玉雕这碗饭。
奥:人物题材的雕塑对创作者的造型能力要求非常高,你初学玉雕为什么从这种难度大的题材入手?
黄:其实,从人物入手并不是我的意愿。当时的工作环境里,没有特别系统、科学、循序渐进的教学模式,仍沿用旧时的师徒传承制。至于我们具体做什么题材和类型,那是由企业订单决定的,完全被市场左右。当时的市场上,观音佛像很受欢迎,大家就一窝蜂地生产,没有人会特别追求这些雕塑的艺术价值,只是把它们当做纯粹的商品。其实,从难度大的题材入手,反而更磨练人,困难本身会促使你思考得更多,而独立、深入的思考,对学习任何东西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
奥:你姑姑当时已经是熟练的玉雕创作者,她的风格对你有什么影响?
黄:影响有一些,但不是很大,因为姑姑不只带我一个徒弟,她自己还有工作任务,精力有限,所以不可能经常在我旁边指导我,而我当时自尊心又强,也基本不主动请教她。虽然有时候姑姑不在,有的师傅也会热心地指点我们,但总的说来,大部分时间我是在自己模仿和摸索,那时候没去考虑什么风格,只是尽可能地要求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与师傅们的作品相似,越相似越好。现在回想起来,在岫岩的这一年里,纯粹只是熟悉了玉雕的一些基本雕磨手法。
奥: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玉雕行业的整体面貌尚不成熟,很少有人把玉雕当做艺术,大概那时的你也是比较懵懂的吧。
黄:是的,那时我完全没有什么事业、艺术之类的概念,毕竟还小,对自己的人生也全无规划。玉雕于我,不过是份糊口的工作,之所以在雕琢的过程中能够比较用心,真的完全是因为兴趣所致。其实当时大多数玉雕从业者都跟我一样懵懂,我想这是因当时行业和环境的局限性所致,个人无法左右,只能顺应潮流。但如今回顾起来,仍然要感谢那些岁月。毕竟让我们这些从业者踏踏实实地学到了技术,尽管当时“艺术的发扬”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但“技术的传承”还是实现了。没有当时的基础,也不可能迎来如今玉雕文化的繁荣和复兴。
奥:当时的你有什么理想?
黄:那个时候的我其实还是个毛孩子,没有什么明确的理想,只是觉得每天磨玉的生活很充实,闲暇时跟伙伴们一起爬山、游戏很是惬意,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活在那种状态里,至于将来我会成为怎样的人,会做些什么,这些问题那时我并没有认真严肃地思考过。后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才慢慢明确了我的理想,两个字:自由。在我看来,自由是一种最为平静安和的生活心态,是一种能在工作中最大限度实现自己想法,呈现自我观点和心绪的幸运。其实人的一生,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思考,去创作,去生活,不受纷杂事务干扰的时间非常非常少,所以“自由”也特别难得,是我时刻都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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