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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明的艺术经历了具象、抽象和半抽象的历程,这种描述很像一个现代艺术的传统,但对于李向明却是很真实的。他的艺术像是从泥土中生长的树,迎向生命和阳光之後,又回归泥土,但不再是家乡的泥土,而是历史与文化记忆的泥土。如果李向明没有走出大山的话,他很可能是一个乡土画家。他不是一个安分的乡土画家,像农民向往都市一样,他告别乡土是对现代艺术的追求,但是在追求现代艺术的时候他也没有舍弃乡土。他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形式的探索,从写实的乡土变为原始主义的乡土。原始主义包含形式,也包含着生命,李向明是将生命寓于形式之中。李向明从乡土出走,记忆还留在乡土,乡土的变形就容纳了他的生命记忆。
在李向明的抽象作品中包含着双重的因素,一个是生命的记忆,一个是对现代艺术的向往。後者是显性的,前者是隐性的。从表面上看,李向明的抽象绘画偏重于设计性和形式感,显得朴实而沉着,暖色的和谐往往是作品的基调。这个阶段是李向明探索现代艺术的过程,他既不追求抽象中的文化设定,也不刻意个性和情感的表现。他像早期现代主义那样,关注画面的经营和形式的组合。这也是他自己的一个转型的过程,从写实转向抽象,总是要战胜自我的顽强抵制。在这个阶段,他也没想到写实与抽象结合的可能性,而是像写实的观念一样,尽量把画面做得完美。这是写实画家难以舍弃的自身的传统,但是李向明的这种“完美”却是来自潜在的生命记忆,暖色的和谐,尤其是褐色的和谐总是使人联想到黄土和北方的村落、连绵的大山和一望无际的平原。李向明认为这种关系是来自现实主义绘画的训练,一种摆脱不掉的色彩关系,特别是这一代画家不是受巡回画派就是受欧洲古典绘画的影响。但是在他心理的深层,还是生活自身的影响,黄土如同他的生命,那种巨大的褐色画面就像融入了他的生命。这种深层心理不是能明确意识到的,他的明确意识是告别传统,创造现代。告别传统实际上是告别自我。李向明不同于一般的学院艺术家,他不是在学院里接受的写实绘画的训练,现实主义是他自己的选择,艺术、技术、命运、生活都包含在这种选择之中,他无法反叛自身。他越把抽象艺术做得完美,他越会陷入自我与人格的分裂。这是李向明告别黄土告别自我的一个过程,在流畅的笔触和和谐的颜色下面压抑着叙事的欲求。
抽象的绘画隐藏着叙事,只是表述的动机各不相同。像李向明这样从写实过来的画家是摆脱不了叙事的,他要摆脱的是旧的叙事,图画与形象的散文,当然还有黄土的身份。叙事于他不仅是语言的回归,而且还是生命的记忆,这个生命不一定是早年的生命记忆,或童年被遗忘的记忆,而是生命的进程与精神的裂变、压抑与痛苦、豁然与顿悟、思考与创造,等等。他因为向往现代,而从小地方来到大都市,进入了现代却生活在都市的村庄,仿佛在关照现代与都市。这样,个人的经验、意志、感受和认识都融合到他的画中,抽象的形式有了具体的内容,他的抽象由视觉的形式的抽象进入文化的抽象。在他的抽象中承载着个人的经验和生存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一种象徵的抽象。这种象徵并不是明确的符号,它通过标题的暗示表达了一种生存的状态。生存又有两方面的意思,既是个人的经验,也是文化的整体状况,两者有时也缠结在一起。在李向明的作品中可以明确识别的是书法的汉字,如《符号的东方•山水封存》(2004)和《符号的东方•文化种植》(2004)。书法的抽象美一直为抽象艺术家所关注,并且总是为它赋予“抽象民族化”的意义。李向明对书法的搬用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他在实质上并不是追求书法的抽象美,而是有更深层的含义。实际上,李向明的形式抽象就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他无需再用书法来证明他的“抽象”能力,书法于他意味着“东方的符号”,如他所说“‘全球化’、‘一体化’语境的趋势与现实使得本土文化受众增添了殖民文化的警觉与嫌疑”。在全球化的压力下,坚持本土文化的立场,是有机地参与全球化的文化战略,抽象与书法、全球与本土似乎统一在李向明的作品中。这是他长期以西方现代艺术为参照来探索抽象艺术的一个重要的转向,也为他的抽象艺术找到了“合法的”内容。实际上,李向明在本质上不是一个外向型艺术家,这种表面上的宏大叙事掩盖不住他心理上的冲突。在他更多的作品中,并不是这种“全球化与本土化”的叙事,而是个人心理与精神的张力。从画面上看就是形式的自由与精神的紧张的冲突,这也正是李向明作品的感动人之处。他的作品逐渐摆脱了绘画性装饰性的抽象,线条、色块、隐晦的形象、文化的符号都非常自由地组合在一起,但整体的趋势是束缚与挣脱的对抗。李向明永远处在这种矛盾之中,和谐、结构、叙事是他学习过的传统对他的束缚,破碎、挣脱、粗野是他对这个传统的反抗。在他的画上不可能看到走调的色彩或耗散的构图,如《游戏规则》(2002),但几根线条在向心式的结构中自由地游走,几笔粗糙的痕迹有压制不住的欲望,与和谐赫然对立。至于那种形象的意象在抽象的结构中更具有心理的象徵,既是现代生活的诱惑,也是艺术家本人原始本能的召唤。不过这一切都掩盖起来了,他用了全球化的大标题,那不过是一个放大了的客体,他的“东方”应是他隐藏的自我。
看李向明最近的画展就是这种感觉,因为看过他以前的作品,也跟他聊过、谈过、争辩过,他画这么长的时间,经历这么大的变化,但他还是在行走,从大山走向都市,从乡土走向现代,而且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所有的往前走和回头看都深深地刻印在他的作品中。(原载《世界美术》2005年第四期)
作者: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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