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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磨调》作品展-雷子人访谈录

  地点:南通中心美术馆

  时间:2014年11月8日

  对话人:陈晓炜


蝶恋花之一纸本设色60cm×138cm2014年

  陈:可否谈谈您最新的作品《蝶恋花之一》的创作想法,这种背景处理与其他设计块面背景的画家有何区别?

  雷:这是我将错就错的一次尝试。这些黑色背景的新作品依然是我“新古意”类型的延续,以往部分“新古意”系列作品,更多偏重沿袭传统中的那点“雅趣”,有小趣味之嫌,视觉冲击力不够,少有当下体验,想考虑雅趣背后与现实相关的某种张力。画面黑背景的设计即“计黑当白”,不仅仅是黑白视像的反向运用,在空间处理上,黑白转换是对原有秩序感的重新调整,要重新建构一个画面关系。通过几次试验发现,“黑白颠倒”对沉寂的世界能进行有效的表达,能传递某种安静的气氛,黑色具有幽谧气质,用黑来画一个很明丽的世界同样可能——《莲说》不会感觉是在画一个黑漆漆的夜世界。


莲说之一纸本设色60cm×138cm2014年

  陈:你刚刚在讲黑一般给人的视觉感觉是沉寂的,很安静的,夜的感觉,但你恰恰画面给我们的感觉是动感的,你所有的人都是有动作的,如果有白底子的时候这是一个非常有动感的作品,但你给它一个很黑的背景。

  雷:我刚才也提到这些地方(黑色块)如果全都变成白的话,画面上诸如水、石头等物象是比较客观的写照,但如果变成黑底,水在这里就成了无名的东西。事实上,很多时候我希望我画面中的水不是我们眼睛看见的那个物质之水,我希望它是一个无来由的可以臆想的存在,在我看来,有很多东西不是我们眼睛看见的那种关系,或者说关系是我们自己建构的,如果画面只是再现某个地方是一棵树,树旁边是一块石头,我是站在石头上,等等,那你大致是在用照相的眼光、照相的原理看这个世界。相反,如果我们选择用另一种方式看世界,也许更有意思。即我们明明看的是一块石头落在地上,但是你不确定它是应该和水有关系,或者和你的心境有关系。有时候添一池水,添一片落叶,其实这些东西都没有和这个世界本身,和我们眼睛应该看见的世界发生关系。同样,画面上添设的落花,似梅非梅,有意制造一种和季节相关的通感,将人物与之错置,比较而言,我更倾向重视画面逻辑虚拟,而不是因循现实中的一二三四。

  陈:我们看下面一件《莲说》。


莲说之二纸本设色60cm×138cm2014年

  雷:《莲说》上布满了线,有“破坏”的动机,但整体看,犹如“织线”,也因此形成了一种密集的遮掩,意味着观者必须透过这些编制的缝隙才能看到画面的真实,并且需要依赖自己的经验建构有效的逻辑关系,这样画面就有了延展的可能。画中物总是处在我们眼睛看得到的,耳朵能听到,一个能感觉得到的混杂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我看来,它需要由这样一个《莲说》主题来净化,即一个和莲花文化意象有关的东西,可以和禅,和文人对荷花的阐释等等有关系,但是我并非顺着某种规定文化定义去进行图解。画面上我保留了石头的传统笔法处理。还有这张画的氛围制造是因为它(猫),源自宋代的一幅猫图,我做了一些改变和处理,使之有一点神经质,历代的罗汉图常把这类物象与高僧大德相匹配。我安排了一个看似平庸的男人,或者几个佳丽与其形成某种关系。这种关系因为“分割”变得隐秘难解,但也因此具有产生更新的理解的可能。我倾向画不是给一个定义或结论,而是提供多个通道,自己或观众可以随机因循其意别开境界。

  陈:给了很多自由解读的机会,我注意到有人物的地方你是画着一层又隔着一层,这个是有意的?

  雷:有意的。主要还是考虑画面本身黑白关系的处理,它可以更有效形成疏密关系。网格在画面上形成了多重关系,人物被夹在其中,石头、花叶、蝴蝶、蜻蜓、猫等等散落在网里网外,我像做一个针线活一样把它们缝补起来。

  观者:画那个人身上有佛珠是什么意思?

  雷:你身上有拉链,你能告诉我什么意思吗?

  观者:就是把衣服拉起来,但是你画面有的人他会跟其他人颜色不一样,突然是白色的,然后白色的人是带着佛珠的,就是不代表着本意,就是画着而已。

  雷:现在这个社会,戴佛珠的人不意味着是佛教徒。但也不一定,多了一点与现实若即若离的关系。

  陈:有一点意有所指的心理暗示。


莲说2号之一纸本设色75cm×47cm2014年


莲说之2号二纸本设色75cm×47cm2014年


莲说2号之三纸本设色75cm×47cm2014年


莲说2号之四纸本设色75cm×47cm2014年

  雷:在《天仙子》等作品中,一本书、一盘可人的小樱桃、一串佛珠等等,都是和画中人物居于日常的一种修辞关系,表面看似制造了一种小趣味,实则含蓄了世俗的平庸,如同这四幅《莲说2号》组画,有禅意表达的企图,创作初始在意念上想起了宋代王希孟《千里江山图》,那种很华丽的,很气势磅礴的青绿山水,在我的画里被转换成一个像玩具一样的装饰物,就是想让它平庸化,但保留了江山图里的华丽色彩。其次,画里面有相关荷塘的童年印记,譬如到荷花池里偷莲蓬吃等等诗意化的编构。组画之三中的睡美人,纯然是一种臆想,因此而有了莫名而来的飘散小花,我似乎想用一种感伤来修复另一种不切实际的浪漫,恰似舞台,绚丽却短暂。

  陈:这一组黑背景的画舞台感特别强。

  雷:你能感觉到灯光在哪里,好像那个花就会在散落在哪里,它有剧幕感,假如将这组画的尺幅放大到比整面墙还要大的的话,应该会更有意思,画中那一瓣飘然似仙的荷花,将男女合欢的民俗意象转换成方舟概念,诗意化与庸俗化仅仅一步之遥,所谓禅意的表达,是企图弥合现实生活的平庸与精神高贵之间的差距。在《云图》作品中,荷花方舟再一次相伴云腾飘临群山,红日在辉煌的一瞬间谢幕了——绽放总是转瞬即逝,画或许能追回许多一霎那。

  陈:《云图》中的黑背景其实是发灰的,是故意事先就调出了这种黑,这种水渍形成的肌理,是你笔走过以后留下来的还是水冲出来的?

  雷:一次性画出来的,把“不知道想怎样”的东西留在画面上,这是我当时画这张画的企图,我希望在紊乱中理出一个很清晰的笔路,所以在处理画面细节上会考虑工笔画中某种精致的书写,我不喜欢在画面上刻意耗散情绪,就好比在看一个剧目,感觉到痛苦,但不一定要嚎啕大哭,笑着说疼更有张力,画面张力不是泼墨的行为表面,而是对自我的控制或节制,如同你喊出来了,但得适度,能感觉到你声音里面藏着的那种力量。画面分割出三条白线来,是从主题节奏考虑,能使作品亮起来。

  陈:是戏剧化的呈现,是一幕一幕的出来的。

  雷:画画就像下棋,从第一步棋到最后一步棋,总是推着走,画错了,可以将错就错。画题既可以预设,也可以后起,《隔江春色》属于后者,为什么“隔江”,因为我确实画了远处的山远处的水,还画了这么一个隔帘,画了些看起来有情色的种种,制造了互为窥视的角度,即作为一个观众是第三只眼,也是处在互为窥秘的状态,挑战彼此的反应,所以你看画面总有一个人也在斜着眼睛看你,情色背后是在表达读画人和画中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当我们在面对隔岸风景的时候,必须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因为有“我”才有对岸的风景。色空源于我故,画中人面具上的那种看似感伤的泪水,实际上也是我们另一种关于“我故”的认知,《隔江春色》由两张画对峙而成,互为彼此,画中人的肢体被整体覆盖,他们的身体图像被削减掉,只保留了表情。隔帘采用了非书写的木工弹线,这种做法在我之前的《一河两岸》中应用过,弹线呈现了看起来像帘的视觉效果,同时也制造了隔。感觉又像是个有背景的屏风。通过这么一个黑白分割关系,我意识到中国画讲笔墨,不应该只是一个形式上的问题,笔墨是的一种思维的内化,有必要使“技”尽量隐藏,“艺”尽量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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