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在上周举办的蘇富比首场陶博曼收藏专拍上，莫迪利安尼创作于1919年的《宝丽特·茹丹肖像》以4281万美元成交，正当人们争相猜测是否为中国人购藏时，两天后佳士得确认超1.7亿美元莫迪利安尼《侧卧的裸女》被龙美术馆购藏的消息立即登上各大媒体的头条，同时刷爆了朋友圈。记者想起， 2015年5月纽约亚洲艺术周上同样传来劲爆消息——毕加索作品《阿尔及尔女人(O版)》以近1.8亿美元成交价刷新世界艺术品拍卖纪录。当国内艺术市场尚处于寒意甚浓的状态，毕加索、马蒂斯、梵高、莫迪利安尼却在境外掀起了一轮又一轮高潮。然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春拍中西方印象派及现代艺术大师在国内的关注度并不高，除了艺术媒体进行报道，鲜有其他关注者。然而，龙美术馆此举不啻为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让很多人认识了“莫迪利安尼”，也强化了中国买家对西方艺术的关注度……中国买家在大张旗鼓购买西方当代艺术的同时，除了对于艺术本身的投资，亦是带有很强的战略意图。

　　国际拍场上的中国买家

　　纽约时间11月9日晚佳士得“画家与缪斯晚间特拍”仍值得回味：成交率并不理想——34件作品上拍居然有10件流拍，然而凭着另24件拍品却带来了近5亿美元的满意成交，其中12件作品超过千万美元。除了莫迪利安尼《侧卧的裸女》创纪录之外，里奇腾斯坦作于1964年的《护士》以95,365,000美元成交，同时刷新了艺术家的拍卖纪录(此前的拍卖纪录为5600万美元)。然而最让中国人振奋并导致疯狂刷屏的信息点并不是印象派与当代拍出了多高的成绩，而是迄今为止的全球第二高价油画，系由中国买家刘益谦电话竞得。

　　佳士得 莫迪利安尼画作拍卖现场

　　西方艺术何时进入中国的话题从几年前就开始讨论。华谊兄弟董事长王中军、中国首富王健林，继而刘益谦举动令市场震惊：这一天的到来似乎比预估的快!记者曾在2012年采访苏富比艺术学院艺术市场系主任罗伯特森，他就预计未来中国市场应该是国际化的，但仍然认为需要一段时间。不曾想，2013和2014年便有中国人的身影频繁出现在纽约、伦敦现当代艺术的拍场。王中军以高价买回两幅梵高曾吸引众多眼球。今年3月纽约亚洲艺术周期间，利用佳士得印象派及当代团队还在为5月的拍卖做筹备的间隙，纽约佳士得印象派及现代艺术部总监Lamply告诉记者，“现在买家依然以欧美为主，俄罗斯也有不少，亚洲买家相较以往明显有兴趣很多，但目前还不是主流。”当5月纽约印象派及当代春拍结束时，邦瀚斯当代部门的负责人已经表示，亚洲买家的贡献已占到了总成交额的三分之一。这个数字确实令人惊讶，甚至猝不及防。当临近2015岁末的时候再看纽约的拍场，亚洲买家显然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刘益谦甚至称“龙美术馆进入新的收藏纪元!”——这是否意味该美术馆后续会收购更多的西方印象派及当代艺术入藏?

　　西方印象派&当代一直以来是西方艺术市场的最高端。艺术投资顾问萨姆表示：“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印象派&当代应该一直处于一个高地。对于西方人来说，收藏架上艺术始终是传统大项。市场经历了几百年的沉淀，非常稳定。相较古典大师，如今印象派及当代更有市场优势，因古典大师中，大名头的资源大多沉淀到了博物馆中，中小名头存世量虽不少，但认知度不高，再加上时代审美在发生变化，新生代藏者审美更偏向当代，直接促使了战后艺术的迅速崛起。那些非西方的买家，对印象派及当代相对熟悉，几乎无人不知梵高或毕加索，所以这也成为印象派及当代能够吸引内地买家的原因。非常有趣的是，虽然欧美的藏家一直对印象派不离不弃，非常稳定。然而带起每次印象派上升的浪潮的几乎都不是欧美藏家，而是由非西方买家带动起来的，例如俄罗斯，继之有日本，这一轮就或许该是中国了。”

　　佳士得印象派及现代艺术部高级总监Bertazzoni向记者表示：“2013年夏季之后，中国买家明显增多。很多中国买家都是有基础的，之前他们已经购买了很多亚洲的艺术，现在他们开始关注西方的艺术了。我觉得印象派跟当代、现代亚洲艺术是有着血脉相连的地方。很有趣的是，一般的买家刚进场时会从低价位买起，然而亚洲的买家一进场就从非常高价位——60万美元以上的作品下手，这一点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西方的买家一般刚进市场的时候在10万美元左右开始，亚洲的买家的举动是非常惊人的。其实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因为市场越好，就越有好的作品流入到市场上来，价格就会越来越高。所以我认为，印象派及当代艺术作品的市场价格应该会不断攀升。毕加索的作品近几年已经翻了10倍了，但是现在其他的艺术家有一些价格还是相对合理的。”

　　与俄罗斯或者日本藏家不同单纯收藏印象派&当代不同的是，中国藏家往往带有一定很强的战略意图，王中军和王健林在拍场上的表现，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艺术品操作，而是出于企业国际化战略的考量。王中军买下《雏菊与罂粟花》之后，外媒称之为中国传媒大亨，而王中军则借此机会展开在好莱坞的一系列投资。王健林也在购买艺术品的活跃时期，收购北美、加拿大等地的院线，也进行了大量的海外房地产投资。对比刘益谦此次买下裸女，则是中国本土藏家在美术馆建设和收藏体系上的拓展，是他个人美术馆在藏品序列上的调整，也是中国藏家崛起的标志。

　　莫迪里安尼的市场体系及“裸女”的演变

　　西方很多高产的艺术家，如毕加索，其作品从几千到上亿美元都有。而莫迪利安尼的作品因为量少且质精，所以市场一直比较稳定，几乎张张件件都很珍贵。尤以“裸女系列”在市场上最受欢迎，其次才轮到他的肖像画和雕塑。原因何在?

　　其一要归结于艺术家仅仅活了35岁。莫迪利安尼生于1884年的意大利，双亲家族都是瑟法底犹太人(Sephardi Jews)，分别居住于罗马与法国。莫迪利安尼在出生前父亲已是富有的企业家，却在他出生之年因事业失败而宣告破产，全家由高级住宅搬到破旧的廉价公寓里，家中财产则为了抵押债务全部搬空。虽然家道中落，莫迪利安尼仍接受了相当好的教育，但由于自幼体弱多病及生活放荡不羁，他于1920年英年早逝，留下的作品并不多，自然物以稀为贵。

　　艺术史中的裸女：

　　提香 Venus and the Lute Player 创作于1565年

　　戈雅 The Nude Maja 创作于1797年

　　马奈 Olympia 创作于1863年

　　毕加索《 阿维农的少女》 创作于 1907年

　　其二，其“裸女”成为市场最受欢迎的题材。首先因为其表现裸女的方式确有与众不同之处。

　　纵观西方的美术史上，裸女题材本身并不稀缺。自文艺复兴始，从乔尔乔纳、提香、戈雅，再到莫迪里安尼以及同时代的其他艺术家，一直都以裸女为题材进行创作。莫迪里安尼的“裸女”一方面承袭了传统元素，同时也加入了非常多的先锋艺术的元素，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特色。“莫迪利安尼属于巴黎画派的重要艺术家，所以我们看到无论是颜色渲染，还是背景用色都非常地强烈，这与同时期其他画派如野兽派有异曲同工之处，属于二十世纪现代艺术的特色。另外，其人物的面部表情显然受到了立体派的影响，像毕加索的《阿维侬的少女》。如果大家回味一下那张画，可以想像一下对面部五官的处理有立体派影响的成分，比如说眼睛是杏仁状的、全满的。再看这幅作品对身体的处理，如果你把画旋转一下就可以发现，她的身体非常像古希腊神庙的那个女神柱——承担着庙宇支撑的柱子。莫迪里安尼除了是很伟大的画家以外，还是一个很棒的雕塑家，所以他在创作这张画的时候用了一个雕塑家的角度去创作，形体的结构也是从雕塑家的角度去设计的。联想到古希腊的雕塑，于是人们看到，他把人体的结构简化了，这跟传统的裸女创作非常不同。”佳士得印象派及现代艺术部高级总监Giovanna Bertazzoni解释说。

　　让其裸女系列成为焦点的另外一层原因是一场“轰动”的展览。展览是在巴黎的Berthe Weill画廊举办的。在这个展览中，Berthe Weill画廊将莫迪利安尼系列侧卧裸女像中的一幅放在橱窗中展示。开幕不后，警察就闯入画廊勒令将整个展览关闭，理由是艺术家的裸女像伤风败俗、 扰乱公共秩序。展览虽然被被迫停止，却让此事件持续发酵，由此带来的社会效应一方面莫迪里安尼被推到了聚光灯下，另外一方面也让其裸女系列成为莫氏作品在市场上最受欢迎的题材。如今佳士得上拍的这张《侧卧的裸女》虽然没有证据显示一定是那次展览中的作品，但却有极大的可能性，可惜的是，一直没有办法确定这位“缪斯”的真实身份。

　　最贵“莫迪利安尼” 最贵“裸女”

　　馆藏中的 莫迪里安尼裸女

　　这幅画之所以能成为艺术家的最高纪录，最简单的答案：因它是市场上最精彩的一张。佳士得此前给这件莫迪利安尼的估价是1亿美元，并且动用了1亿美元的担保，所以无论拍卖结果与否，该作品注定成为莫迪利安尼的新纪录。Giovanna Bertazzoni，在拍前解释了这一估价的理由：主要是根据莫迪利安尼的过往成交纪录及这件作品在艺术家创作中的重要性。

　　Artprice统计，莫迪利安尼作品迄今为止的拍卖纪录中，所有类别作品的上拍约有1000多次(包含重复上拍)。其中油画有177次、雕塑163次。在2010年苏富比曾上拍一件莫迪利安尼之《裸女》，最终以6900万美元成交，成为当年其裸女系列的最高价。至2014年，佳士得再次凭借一件莫迪里安尼的雕塑作品以7072.5万美元的成绩刷新了其最高记录。据Bertazzoni介绍， 当时参与竞拍者一共有7个买家，相比架上艺术，雕塑的受众面显然很小，所以他预计到此次《侧卧的裸女》将缔造更好的成绩。他透露说：“此前俄罗斯买家曾在私下交易中花了约1亿美元买下莫迪利安尼的一幅裸女，而那幅裸女只有一半。这张显然更完整，更好，所以1亿美元的估价并不算高。”他同时还列举了全球10多家重要博物馆的莫迪里安尼裸女系列的馆藏，豪不夸张地认为这次上拍作品明显比那些馆藏更精彩!

　　拍卖最终的结果充分支持了佳士得此前的预测，在长达8分钟中的竞标中，这件作品终以1.7亿美元成交，创造了艺术家新的世界拍卖纪录。

来源：艺术国际-评论 作者：王歌<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