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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是文人的艺术,或者说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一种权力话语。除了艺术作品所必须具备的技巧性之外,修养性、文化性也必不可少地依附于这个话语的四周,起到支撑和肯定的作用。因此亘古以来,书法家的身份均与文人、学者紧密关联。当我们阅读观赏章祖安先生的书法作品时,一种学者和文化的气息更显得浓烈和醇厚。上个世纪60年初,我考进浙江美术学院就学时,他从杭州大学毕业不久,被调进美院担任陆维钊先生的助教,其年龄还不及许多学生。据说,陆先生主张四十岁前要把主要精力应该放在读书上,了解和熟悉中国传统文化。所以,他当时主要的身份是中国古典文学教师,他授课时的生动讲解和丰富的学识很快受到了学生欢迎。特别是在学术层次较高的出版物《中华文史论丛》中读到了他的论文《古书句读数例述辩》(署名章秋农)后,更是从心底里折服。因为写作这样一篇论文,不仅需要熟读大量古代文献资料,同时还必须具有条分缕析的理性分析能力,从浩如烟海的文献中淘洗出恰当的事例并进行令人信服的论证,实属不易。他的业师王焕镳曾在扇面上书写绝句一首相赠,以示鼓励和嘉许。诗云:“章句钻研未可非,龙门义法此中窥;须知篝火狐鸣者,得与素工并玉辉。”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正是这种深厚的筑基,为他以后的学术生涯开辟了宽广的道路。他的《周易占筮学》、《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国书法》等学术著作和大量的学术论文,正是在文化深厚积淀的泉源中喷涌出来激流。
书法以汉字为依托,汉字书写的内容是书法作品不可或缺的载体,它虽然不决定这幅作品艺术上的高低良莠,却异常鲜明地显露出书家个体文化底蕴的深浅厚薄来。时下一些庸常的书家喜欢不厌其烦地从古代文辞、唐诗宋词中寻章摘句,或干脆在《书家必携》、《书画家挥毫必备》等一些通俗工具书中翻阅遴选。而章先生每作一书前,对所书的内容都作了认真审慎的思考和选择,他的许多作品几乎就是一篇绝妙的文章。他在多幅条幅作品的上下款文的表述中,抒写出一种特立独行、与俗鲜谐的情怀。例如在《书法为全裸之艺术》的作品中,他指出:“人无古今,状貌各异,极易辨认。惟书人各不同,庶几近之?无需张扬而面目显矣。”所以冠名书法为“全裸艺术”,因为在书法中“字字裸,笔笔裸,迩所立之无法遮掩,不可修改,不能重复,无须追求个性而个性自在,刻意追求个性则个性必失……”可谓嘉理妙言,朗心独见。又如在《书法为慢熟之艺术》中,他描述当前书法界急于求成的浮躁之风:“狼吞虎咽之书法大军,含直隶主流书法军团,地方部队,民兵娘子军,新增之美女书法家尤为熠熠生辉。噫!奇哉,余亦蠢蠢欲动,终以散兵游勇身分,大胆急速跟进。”言词灰谐幽默,比喻生动贴切,可谓针砭时弊,鞭辟入里。倘若我们展读他的力作《敬跋马一浮赠沈尹默诗手迹》时,就一定被那股融进字里行间的儒雅、肃恭的气息所感动。而他自撰的一千五百余言的跋文,洋洋洒洒,娓娓道来,其透露的精湛古文功底,也令人叹为观止。文中对一代儒宗马一浮先生的学识、道德、文章表达了无限敬仰之情,感叹“当今之之世,务求多得,则义理非所尚;急于功利,则心性非所先。不擅执笔者,鼓吹‘文化’以掩其短;略能书写者,炫耀技巧欲标其长……正在急速失去细细品味传统文化之时间、耐心与能力,欲书之高古清刚,不亦难乎!”。并就“不卑不亢”之德,在点评了与马一浮先生并世的一些大学者的卑亢之行后,赞扬马先生荣辱“均能应付裕如,宠辱得失,一切淡然,决无得意忘形之态,亦无自取其辱之行……”读之醒人耳目,发人深省。
然而,学术是一种理性认识,属于形而上的道。而被称之为“书学不过一技耳”的书法作品,属于形而下的器。作为一个书法艺术家,在悟道的过程中,要将自己的文化意蕴、审美感受物态化为艺术作品,还必须通过技巧这一必不可少的中介和桥梁。否则,他永远只是一位学者,而不是艺术家。书坛上流传着的王羲之临池不辍,洗砚水染黑“墨池”;智永练书后的秃笔被掩埋成“退笔冢”等佳话,都可看出前辈大家对于磨练技巧的重视。章祖安先生虽然有名师陆维钊先生引导步入书法艺术的堂奥,然而自身废寝忘食地勤学苦练的精神也令人望之三叹。他在四十余岁时因练书而手指起茧,至今指茧更显老硬。如今年事虽过七旬,仍然练书竟日不息。当然,这也借助于自幼练习武术赋予他的健康体魄。书法是心手双畅的笔墨线条运动,人的情感神采、心性灵气均在用笔的精致圆熟与节奏变化中体现出来,所以中国书法最讲究用笔。章祖安先生对书法中的点划撇捺的锻炼给予相当的重视。他以用锋二字概括书法用笔的要领,并身体力行地写了个“茶”字以作示范。在作品的款文中说:“骤见安详若真书,细观之笔势甚盛类行草,实缘长短二撇,均以笔尖笔头一前一后同时着纸,逆出铲出锋。云逆者,则与字中横画、用锋与腹卧纸顺拖,急速上挑相对言之,姑名之曰‘铲笔’,于古无征,余之创格也。”所以这个“茶”字,用笔卧倒起立同如轻车超殊,别具英威。章先生对用笔研究的专注和深刻,可见一斑。结构是对线条的规范,因此,对于汉字的间架,章先生同样一丝不苟、精思熟虑。他经常为一个字中的一点一划安放妥帖而苦思冥想、惨淡经营。如对联《蝉鸣高树断黄叶,猫倦残墙暗绿苔》,横幅《松风台》、《思高居》、《健硕楼》等等概莫能外。由于他对点画、章法、速度的掌控和表现已进入到一种自由的境界,所以能从有限中游离出无限,化实象为空灵,传达出一种超越于墨象之外不可言喻的情感、心绪和风神。如《天翻地覆、龙卷云舒》中的八个大字,笔断意连,一气呵成,浑然成一个整体。而在具体用笔中又根据字义的不同而富有变化,这不仅可以看出书写者的旺盛的精力和充溢的文化修养,同时也看出作者在自由忘我境界中,以笔的运动状态流畅地宣泄着自己的情感意绪。
综观章祖安先生的书法艺术,可谓是学高心正,墨韵悠远。书艺无止境,章先生深谙此道,以为恰似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而他在书中用心,追求的是“书不惊人死不休”的境界,这是何等崇高和豪迈的艺术理想!我们充满信心地期待章先生有更多的佳作问世。
2011年6月
作者:李敬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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