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
2010年国庆,我有缘在青岛随侍先生数日,其间共登小珠山,并游海滨银滩。因初次相识,未敢冒昧请教。先生气度恢弘,目光如炬,谈吐之间,思维敏捷而珠玉腾涌,然了不及学术与书法。古人云,知其不可言而言之,是谓失言。先生大概已经习惯身边人大多是不可言之人了罢。
章先生学识渊博,对于文字亦相当考究,拜读他的文章、访谈,掩卷之际,未尝不心悦诚服。更为重要的是,章先生喜欢说真话,则更多了一分可敬之处。比如,在讨论陆维钊先生的书法成就时,先生给予极高的评价,但他同时坦荡地说,如果有人认为他故意溢美老师,则“我失人格,先生亦将因拙文遭物议,则我负先生矣。”对于今日教授质量的下滑,先生亦不避讳,他以自己为例,相比于五十年代的业师蒋礼鸿讲师,认为不能及其十一。在谈到振兴国学时,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振兴不在形式上的古装道袍、摇头晃脑,装神弄鬼不仅令人失望,更令人厌恶。
关于艺术,先生认为本来是有闲人从事的。我以为说到了传统艺术的关键。除了才情,书法需要极大的耐心,反复揣摩、印证古人的观念、手段与书迹。作为一种高级的智力游戏,时间的锤炼与心态的从容是你能否成为内行的重要保证。但是今天学习书法的人,稍有所得便奔走天下,见面寒暄,所言无非润格、收益,罔不论书法为何物。直到才气挥霍殆尽,不过外行一个。所以章先生不断警告学习书法的人,在反复琢磨的过程中得到乐趣才是真正的回报,而今天人所定义的“成功”,未必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虽说章先生一直执教于美术学院,但他的书法并非美院专业训练所成就。先生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其时杭大集中了姜亮夫、夏承焘、陆维钊等一批知名学者,章先生学书想必也是语言文学之外的余事。但毕业之后,他数十年从事大学书法教育,并成为国内最早的书法研究方向博士生导师之一。书法成为专业,是过去未有之事,其优势与弊端,想必章先生再清楚不过。可以猜测的是,无论哪个层次的学生,他们的知识结构与章先生可谓迥异,其实现目标的路径亦大不相同。章先生执教其间,于此难免不会有种种思考。“书以人传”的传统是不是应该改变?学问与书法技巧孰轻孰重?视觉化的倾向与雅趣的衰落有无内在关联?在物权时代,是鼓励学生清贫自守还是尽快成名成家?作为书法专业的教授,这些问题章先生似乎不得不作出必要的回应,而这些问题在他自身的知识体系中其实根本不成为问题。比如,章先生关于书法的核心观点是:“书法的基础是用笔,最高是用笔,到最后还是用笔。”而现今“摆字”成为一种低成本的流行,用笔的内涵成为美术(艺术)学院系统越来越忽视而遥不可及的东西。无论章先生对上述问题给出了怎样的答案,从著作的字里行间,都不难读出他的无奈之处。
先生书法令名远彰,尤以行楷见著。往见《七律四首》一页,含蓄蕴藉,有苏东坡、黄石斋遗意,略参马一浮先生迟涩旨趣;又见丁亥年所书“唱晚亭”匾,结字出北朝碑板,古茂醇厚,行笔则弃其皮相,略无疑滞,与号称雄强者大异其趣,隐约可见弘一法师早年风调。章先生曾说,“在现代书家中,格调最高者无过马一浮;刊落锋颖,恬静不食人间烟火气,无过李叔同。”从先生书作中,似亦能印证其见识之一斑。如果说上述作品体现出章先生“适独坐”的一面,则先生近年的大字作品,则多讲气势,当有“惊四筵”的效果。此外,先生临摹汉碑(如《礼器碑》)及镌刻印章(如“佛魔”)皆有精深过人之处,又非晚学如我所可一一礼赞者。
辛卯端午
(南京艺术学院艺术学研究所)
作者:薛龙春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