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艺术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出现的一种艺术潮流，其英语词根即为“流行的、时髦的”一词的缩写，可见，它象征了某种流行文化。当然，中国的波普艺术与西方不同，如果说西方波普艺术植根于商业文化兴起的背景，带有很强的大众趣味，那么中国的波普艺术则是出于对权力的消解，具有很强的政治色彩。所以，被称之为“政治波普”。不过，吴琼的艺术不属于政治波普。这当然跟他年龄有关，即作为“80后”艺术家，吴琼并没有他的前辈艺术家那么多的政治记忆。他的成长与中国的经济开放同步，使他的印象基本上是被商业社会所包裹，再加之留学海外多年，这些都使得他与上几代中国艺术家拉开距离，而呈现出了某种“新新人类”的特征。所以，我更愿意将他的艺术与“卡通绘画”联系起来，视其为对政治波普的超越与卡通绘画的发展。

　　卡通绘画是新技术诞生以后的一种绘画形式，与电脑复制与网络传播有关，但作为一个艺术概念或艺术潮流，却象征了年轻一代艺术家观看世界、认识世界的方式。中国最早把“卡通”提出来作为艺术概念运用，其实不是从年轻艺术家开始，而是与政治波普几乎同时，由一群广东的“60后”艺术家发起，实际上是为了对抗北京的政治中心与文化中心主义，彰显沿海的不同文化形态。不过，这种概念先行的做法，最终导致了空中楼阁，使得“卡通一代”仅仅只留了一个学术之名，而没见到什么艺术成果。这当然也就为日后更多年轻艺术家超越原来的“卡通一代”，创造自我更为生动的卡通形象提供了契机。

　　其实，在吴琼的早期作品中，卡通的痕迹并不明显，而是对正统的写实主义充满热情。不过，他的写实语言并不关乎现实题材，涉及的大都是一些历史故事与童话寓言。这似乎为他后来转到卡通绘画埋下了某种隐笔。因为无论历史故事还是童话寓言，经过时间的洗涤，都已经剥离了本来面目，而仅仅只剩下了趣味性。卡通绘画正是从这种趣味性入手，不断夸大其游戏色彩和幽默感。事实上，吴琼从写实绘画转到卡通绘画，也经历了一番金蝉脱壳的阵痛过程。首先，他要放弃原来的学院教育；其次，他要介入当代生活，与今天年轻人的游戏方式建立有效联系。幸运的是，吴琼转换过来了，他从卡通绘画中找到的不仅只是一种语言方式，更是一种价值观，一种参与世界的方式。

　　在吴琼的卡通绘画中，现实的距离拉近了，不再是原来的历史故事与童话寓言，而大都是在表现一些现实人物与时代景观。但是，表现方式却因为卡通化，而游离于现实，呈现出了某种轻松与自在。这也成了吴琼的一个艺术悖论，即过去的描述虽然与现实无关，但因为方法上的写实，却使其受到了现实的制约；今天的艺术尽管是表现当下，可由于卡通化的处理，而超越了现场。自此，吴琼从自己的方法论中获得了释怀，也由此开始真正确认起自身。我把他的艺术视为是对政治波普的超越与卡通绘画的发展，原因就在于此。在于他对卡通绘画的认识不是从概念进入，而是从方法论入手，将其转换成了解决现实问题的一种人文方式。正是这样一种幽默化的人文方式，将吴琼从严肃的、沉重的历史负担与现实困境中解放出来，超越过去政治波普的诉求，获得自得其乐的表达。而这，正是属于他这一代人的时代精神。

2012.1.13于通州

作者：杨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