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批评家孙津博士《在哲学的极限处》的著作里看到一句话，“为什么人叫‘人’呢”，这样反复的追问结果，就是人知道自己是“人”。在我二十多年前的绘画日记中，我写到“这个称之为人的动物，还不会说话，没有文字，刚同其它动物区别开来的初期，最早表现思想的外在手段，就是能绘制表现自己意思的图形。”“由于这样不断表现自己的愿望的形式增多，才逐步进化到现在的生存状态。”

　　人是大自然的产物，大自然在不断的变化，调整自己，使自己依存所处的环境。万物在表现着、适应着、展现着自身的美，生物、动物用美感引诱着对方。而人在大自然中，是综合性最强的生物，也在追求美感舒适，这就需要先有挣脱苦难环境的不适，获得感知环境的自由和享受美的情致。

　　我们可以发现，当一个初生不久的孩子有了感知的时候，他就有了对美感的述求，如果一个美丽、端庄、善良的人(最好是女人)去接近，拥抱他的时候，大多会露出欣喜的目光，而如果我们换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去接近他时，他会产生畏惧感，甚至号啕大哭。这个确证说明了人类对美感的感受是先天的，(包括所谓邪恶的人)。随着人的成长，在行为能力上又反映出不同的程度和处理方式的不同变化，这是因为贪欲和自私，各自在处理自身客观处境时的心灵发生了占有方式的述求，极端自私和贪欲的人肯定是有先天因素的，这并不表明他的父母必然贪欲和邪恶，这同后天的社会环境和自身的境遇也有很大的关系，这就造成了对他人美感利益的侵害，这就是邪恶和丑陋，当人们正视了这些邪恶和丑陋以后，就希望定出一些规则来制约，当这些不够时，人们寄托给了宗教，希望用神，用圣言来教化人们的心灵，而宗教最重要的手段是用言说，用描述这些教义的图像和形式来震撼人们的心灵，艺术的作用就得到了很大的扩展，文艺复兴运动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人们救赎自己的灵魂，希望张扬人性中善和美的成份，自从有人类以来，人类无不在这种邪恶的魔影中挣扎着，抗争着，而最好的手段，就是张扬善和美的艺术，也就是真诚的艺术的力量，它可唤起良知和觉醒。

　　在我们肯定了艺术的作用和意义以后，我们再来探讨什么是艺术，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我说“所有美好的情态形式都是艺术”，包括上天创造的和我们人类创造的，包括我们看到的所有，感知的所有，除非你对美好的东西失去了感知和判断的能力，那么，艺术就消失了，当然、这里的美好是广义的终极意义的美好。而最崇高的美好，却是人类自身的演义，也就是追求真理的凝炼，历经苦难的过程，追寻的每一个过程也可能充满痛苦，所以出现了许多无法承受的牺牲者，但当他为了真理对苦难是一种自觉的追求时，他的行为就是伟大的，因为他为人类社会提供了美好。

　　美好的东西是已经存在的，它等待我们去发现和创造，这就需要真诚。一个画家说“真诚不是艺术的全部”，但是全部艺术都脱离不了真诚，艺术的发现和创造的价值也只能用真诚来实现。什么是真诚呢?很少有人刨根问底，美是真实，是美的真、善的真，真的爱和恨，诚是实践，诚的执着，诚的悲苦深透，真诚的品质是追求真理而不计利害。所以，在我以前的日记里，我写下了“真诚是良知、真诚是勤奋、真诚是医治社会疮毒的良药，一个民族真诚才有希望”。我们人类需要美好，需要艺术，社会中有很多不完善的现象需要改善必然需要更多的艺术实践者来提出问题，倡导善和美，表现真实的现实社会，以求社会生存环境更多美好的实现。而最具人性的操作性很强的绘画艺术就应该成为这一述求的重要手段，艺术是一个国家民族文明程度和社会进步的显明特征，没有艺术，这个国家和民族就生存在黑暗之中。艺术真诚，就是人类自我的解放和人性升华的重要表现。油画艺术应该是绘画艺术中表现力和操作性最强的艺术，是最能显露是否“真诚”的艺术。1988年12月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和轰动一时的“全国人体艺术大展”同时办展的我个人油画展上，我的前言中就写下了“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真诚，尽管我还不够真诚”。我热衷于油画创作艺术，感慨它的魅力，一张画面就可以把你许多感受和形态表现在上面，给观众带来直接的视觉冲击，它不需要更多的解读，就能使观众看到你想说什么，你表现了什么意图和精神。所以，我们今天高兴的看到，油画艺术的独特魅力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和学者，它的表现功能和现实意义已经被确证。一幅好的油画创作更脱离不开真诚，首先它的内容必须是真实的，即真诚的思想，感情真挚。我不反对现代艺术家的一些手法，包括抽象的、讽刺的、调侃的形式，只要给观众带来了积极的思考意义。第二是画面的构成形式，构图是表现的最大技法，包括对主题的明暗处理，色调的选择都要符合你的思想，有助于你的精神表达。最后是看你的笔调利用从属于你的情感。而平庸的画匠却把技法理解为几块冷暖色调的对比和程式化的笔触才是技法，所以出现了许多没有思想，没有创造力的匠气十足的作品。艺术的精神本质是自由的，而艺术发展到现在，照像术对视觉再现已“无所”不能的现代，绘画艺术精神的表达，各种特征性的选择成了架上绘画艺术的唯一存在理由和价值标准。绘画作品寄托着艺术家的思想和灵魂，如果观众看到了感觉到了意义，这就是艺术家的欣慰。绘画艺术是分不同层面的，人不同的性情也决定了他的取舍和喜好，只要他表现了真实，美和善意，他就有了意义，而真正有害的是不真实的内容，欺骗观众，歌颂邪恶的所谓“艺术”那么这个艺术也就叫卑劣的表现。在2007年初春“俄罗斯300年油画展”的序言里有一句话对我们应该有所启示的——“画家，是借助美来为真理服务的仆人，艺术肩负的使命也是唤醒良知对人格尊严的尊重。”谈到具体的绘画创作时，油画大师米勒先生清楚的说“美术的目的不在形式，而在表现，没有清晰的表达思想意义的绘画，实在难称为创作，惟有表现才是创作。Jf‘我们要从微小的事物里发掘表现高尚的力量，惟有这种力量才能感动人。”我们应该在这个趋利避害、物欲横流的时代大声的强调真诚，强调艺术家的真诚和理想。当许多“艺术家”盲然无所适从的时候，艺术精神倡导由为重要。批评家费大为先生很好的谈到了这个问题，他在给友人的一封信里和栗宪庭先生探讨油画艺术时说“在我看来，油画能否被称为一种“艺术”，全部取决于它是否将其精神的内容最完全的表达出来，离开精神而谈技术，这种技术是有害的，中国油画之所以匠气十足，其原因就在于把技术看成艺术”。“艺术是有生命的思想所创作出来的，从文艺复兴以后的大师的作品中我们都可以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他们之所以成为大师是因为在他们的作品里闪烁着灵魂的活力，而正是这种深不可测的精神使他们的作品中的技术获得了生命和魅力。真正的“精益求精”应该是对艺术理解的升华，是对任何外在标准提出疑问，是对自我更加深入的发现，只有在这个前提下，艺术家才有可能去发展他自己的技术。技术是可变的，但是衡量技术的高低标准大都是不变的，那就看这技术多大程度上传达了精神，提升了精神。技术是需要的，但真正的大师在绘画时是可以忘记技术的，他也可以使观众忘记技术的存在，故古人言“得意忘象”“入理则而忘言”，又有“无法之法，乃为至法”之说，中国学院派的油画作品使人更多看到的，是很多的“象”和“言”，却很少有“意”和“理”，这也是失去传统的一种表现，说穿了，也是失去技术的表现。”我以为中国油画界如果真实的注意到了上述问题，就会产生更多的真实的艺术家。我还认为，杰出的艺术作品，对于富有思想和品格的艺术家，形式和手法只是下意识的自然、朴实、天成的结果。

　　在一些高度文明的国家诚实被看作一个人存在的重要条件，诚信度会给你打上终生的铬印，而我们许多人却把说假话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往往发生在并没有危险和多少利益的情况下，一个艺术家如果也是这种习性，就更悲伤了，所以我们呼唤真诚的艺术时，自己先做一个诚实的人。终生自我欺骗的人是痛苦的，因为享受也需要真诚。

　　《毕加索VS达利》一书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们认为伟大的艺术旨在承担人类的苦难和不幸，并唤起人们对生存的信心，艺术家首先应该以自己的行为去承担这种苦难。”我不爱看小说，为了了解余华，我看了他的“兄弟”，在他“兄弟”的后记里我看到了如下非常有意思的话，“这和人生一模一样，从一条宽广大路出发的人常常走投无路，从一条羊肠小道出发的人却能够走到遥远的天边，所以耶稣说“你们要走窄门”，他告诫我们“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我想无论是写作，还是人生，正确的出发都是走窄门，不要被宽阔的大门所迷惑，那里面的路没有多长”。这些话也可以警示众多的艺术追求者。

　　我的这篇小文章先说什么是“人”，又谈到什么是“艺术”，再谈到绘画艺术以及最具特征的油画艺术，可能主题大了点，区区三、四千字其实是谈不太清楚的，而中国有句老话叫“点到为止”，仅此而已。其实人生很多的道理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以不变的真诚应万变身心就会快乐。而人类社会因为各种需要，人为的把许多问题弄复杂了。虽然人生苦短，虽然困难重重，我们还是要时时追问自己“自己在干什么，我们真实的需要什么……‘人是有灵魂的，望望天，想想自己，举头三尺有神灵是真实的”。

　　祝愿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真诚而美好的人生，艺术家必需引领着众生灵魂走向彼岸。

　　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只要你拥有真诚。

王江扬

2007年10月16日

作者：王江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