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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是掏心窝子的事——与孟新宇谈绘画艺术

  时间:2009年12月20日

  地点:澄心堂艺术会所

  人物:孟新宇、郑逸群

  郑逸群(以下简称郑):艺术家的成长,特别是小时候的经历,往往影响其一生的艺术追求。新宇兄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子的?

  孟新宇(以下简称孟):小时候生长的环境对人生影响是很深刻,我小时候就是在农村长大的。我所生长的那个村庄叫孟庄,是豫东平原一个普通的小村庄,绿树和小河环抱着她,村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现在常常画累了闭上眼休息的时候,脑海里常会浮现出蓝天,清风,碧波涟漪,茂密树林,错落的庄稼,静静的村庄。另外,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难忘的就是庙会上那些造型古怪、纯朴、憨厚的泥人、泥狗,色彩浓艳、又造型夸张的民间木版年画,以及老百姓家的那些窗花剪纸,小孩的虎头靴、兔爷帽,婶子大娘手中的鞋样,大姑娘小媳妇绣的“花鞋垫”……这些虽然是些最普通、最常见的东西,可一直强烈地吸引着我。其实这些东西正是中原人民在劳动生活中世代传承的民间艺术,历经数千年的沧桑变化、朝代的更换,依然保留着的悠久而鲜明的民族文化特征和艺术形式,有的可与商周时代的艺术相印证,有的技艺可以上溯千年之久。对此,我小时候知识层面达不到,所以一直对这些童年就直接接触的民间美术模模糊糊地喜欢,弄不清她的意义和地位,到现在我很清楚:其实这就是中国古代艺术最活生生的传承下来的“后代”,在这些民间美术中有商周秦汉的血统,她们依然能折射出汉唐时代那些瑰丽的狂想,雄强的气势,对生活大胆地再创造,对美的阐释和恣肆地发挥,以及那种震慑人心的艺术力量,让我现在还如痴如醉。面对这些活生生的艺术,时常让我感动得想流泪。这一条生气勃勃的艺术河流至今没有绝断,就是这一股民族艺术的血脉,在这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中原厚土上得以保存和传承,让土生土长的我受益良多。我对民俗造型的一些器物和古物到现在还是很是迷恋,在我工作室里摆满这些物件,看看养眼,在我画中没少吸收中原民间美术的营养,这些我想和我的童年生活有很大关系。

  郑:我对油画的理解不深刻,觉得能被照相机所代替的那部分写实油画——重视透视、光和影的关系——正在式微。中国画有大写意,这一点是不是比西方的油画更高级?最少比油画能更好地抒发自己的情感!我发现你在用油画手法抒发个人情感上做得却非常好,你是如何做到的?

  孟:中国画和油画各有特点,很难说谁好谁坏,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从小就被中原民间美术所吸引,学校毕业后,我一直画写实,画得很是痛苦。说来很巧,有时候艺术上的突破需要一定的契机。我的灵感就降临在2001年的一天。那天一大早我就去农村赶庙会,看到集市上卖的木版年画、虎头靴、泥泥狗……稚拙,鲜艳,一件件都是那么生动和富有灵气。下午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看到窗外火红的夕阳,一瞬间,我感到头脑中翁翁作响,我十几年来积累在一起的那些东西在这一刻间融会在一起:莫奈、凡高、毕加索、齐白石、李可染、傅抱石、八大山人……这些大师们的杰作一幅幅在我脑海中闪现,我仿佛在这一时间顿悟,或许我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中国艺术精神的精华所在——“似与不似,玄之又玄”。从那天起,我的油画风格渐渐地开始转变。我慢慢的想把中国文人画的造境、民间美术的色彩、儿童的想象和稚拙糅合融入到油画的表现语言中去,三岁的儿子画起画来果敢、自信,也给了我很多启示。当然这些都是手段,我最终的目的是想营建一个自己的“精神家园”。很多年了,我一直迷恋着中国山水画的造境,可我又喜欢油画的表现形式。十年间,我一直画油画风景。我认为,油画风景,不但要有洗练、别致的油画语言,还要用这种语言表现出引人入胜的“情境”——梦非梦,雾非雾,既在生活中能找出它们的影子和原形,但又很难在生活中见到这种“情境”,这就是中国山水精神的高深之处,这正好又印证了中国艺术精神最精华之处——“天人合一”,“玄之又玄”,“似与不似”,“不似又似”,这种“造境”正是我的风景油画要追求的。正像在《石涛画语录》中说到“画无定法”,画画的办法是根据自然、根据需要产生的。

  郑:古人的谈艺话语的确高屋建瓴,有很高格调。《石涛画?语录》从一笔的阴阳说起就有很大一篇,而且整篇没有一句废话,完全是一个总结性的东西。这就不同于西方艺术评论的斤斤于光影明暗、局部透视,中国的谈艺话语是提炼性的、概括性的、指导性的。

  孟:一个人会有一种理解,并且都不太一样,但总体上是一致的,都在一个范畴里的。像《石涛画语录》,每个人读都会对它有一种理解升华出来,升华出自己的认识,这点很厉害。西方的文章都会说得很清楚,包括画所起的名字,比如什么地方,什么样的黄昏,中国画就不是这样。

  郑:台湾的钱穆先生是中国现代最顶尖的国学大师之一,他在东西方文化对比这方面的书概括了这些东西,看了以后可以让中国人扬眉吐气,西方人看了也应该很服气。他举了很多例子,从宏观或更高层面上来看这个问题,显示出他高深的见识。而更早时候,中国古代那些很短的谈论艺术的文章,美得简直无以复加。

  孟:一篇文章不长,几百个字就说得很到位,一件事情就描写得淋漓尽致,而且还很有意思,这是我对中国文字的理解。对中国画的理解也是一样的。

  郑:但是西方也有他们的价值,西方也有很多哲学家,跟咱们明清时期同时代的西方哲学家做得也很好。西方哲学更加细化,是跟科学接轨的。中国的哲学更加宽泛,更接近自然规律,比如《易经》、《老子》。

  孟:中国的艺术更接近人文,更接近人的心灵。西方的艺术大多都是物用的,不论是文艺复兴以前还是文艺复兴以后,大多是为了使用而创造的,比如给贵族画肖像,服务于宗教等。中国画也有服务于宗教的,也是很厉害的,但这在宋代就解放出来了。花鸟画、文人画等就是独立的艺术品,用来陶冶性情和心灵。但是西方这种画要比中国晚太多。所以说一千年前的宋代开始中国的艺术品就已经成为陶冶性情、拿来把玩的东西了。

  郑:河大毕业以后你的经历是什么样子?当时的工作室在哪儿?

  孟:在虞城电视台工作,除了画画以外日子就是平平安安地过,当时的工作室就在虞城。

  郑:虞城那个工作室用了多长时间?

  孟:虞城的工作室用了三四年。当时文化馆的馆长陈春来,我叫他春来哥,我们私交不错,他提供了文化馆四楼一个独立的大会议厅来作为我的工作室,有幸得到他的支持,所以很感激他。我还在电视台做美术编辑,但没有太多工作要做,每天先去电视台签到,之后就到不远处的工作室画画,晚上回到家里吃过饭就陪着孩子做作业、看电视。每逢节假日的时候我不善于应酬,就主动要求值班,以便平时多一些时间,目的还是画画,这样子一画就是几年。受条件限制,只是每年出去写生一两次,去北京看几次展览。现在想想那时也很幸福,过着很有规律的生活。当时也没有想着要卖画,大脑里还没有这个概念,只是想着把画画好。

  郑:那几年都画了哪些作品?参加过什么重要展览?

  孟:那几年大大小小画了一堆作品,大多都还在虞城放着,当然很多感觉不好的已经毁了。曾经参加过第三届中国油画展,河南省十届美展,上海青年美展,参加的2005年第二届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是一个转折。2006年初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一个提名展,叫做“无尽江山”南北油画家邀请展,因为策展人不太熟悉河南的油画家,就委托曹新林老师来挑选,在河南省点六七个人,当时曹老师就直接打电话说要我参加,并且说中国美术馆给咱们很优厚的条件,一个展览档期变成了两个档期,当时需要交一万五左右的展厅费用,但是已经很优惠了,几个人凑在一起大概是十万块钱,中国美术馆还给出本书。我心里说这可是我一年的工资啊。当时曹老师也很照顾我,到哪儿吃饭什么的都带着我。就在那个画展上贾方舟发现了我,就帮我签约,一个月就办好了所有的事情,就有了固定收入,然后开始卖油画。之后搬到商丘,2006年在商丘买了房子,又找了工作室。那几年不管在那儿,就是不停地画画。

  郑:从虞城到商丘,工作室的改变对你油画的创作有什么样的影响?

  孟:当时找了几个工作室,就是想找一个画画环境好点的,能够在天气不好时在室内做一些大的创作,但是我还是喜欢在室外创作,特别是在山里面,因为进山之后可以抛掉杂念,静下心来画画,我感觉这种状态是最适合我的。

  郑:这些年画画的风格有什么变化吗?

  孟:最近几年画风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缓慢地往前走了一点。我也曾经画过很长一段时间写实,也画过很细的,比如古典写实的静物,但那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后来就感觉很苦恼,因为画那样的东西不符合我的性格,而且那样画会让我感觉很累。后来就像说的那样,变化很大,我希望我的画能表达出我想要说的话和我内心深处的东西,只有那样才会让我感觉非常过瘾,这一切因为我感觉画画是掏心窝子的事。

  郑:《黑马》是你的代表作。它的创作过程是怎样的?

  孟:《黑马》是在虞城画的,但是后来搬到商丘,之后就在虞城和商丘两地之间搬来搬去,我当时在画这幅画的时候真的是把身上所有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那时的状态就像是打架打红了眼一样,一股脑儿全画上去了。当时画得很下工夫,很吃力,画过之后并没有感觉出它的好,也可能是因为太频繁地修改,感觉已经“疲”了,而且那张画真的是实实在在地画画改改,用了两年时间,而后就在紧挨着墙的最里面又压了一年多,没有再管过这幅画。后来我在北京办画展需要出书,拍反转片的时候才翻出来这张压在最里面的《黑马》,当时看到这幅画后感觉还真是不错,感觉自己想要的东西出来了,而且印出书后效果也很好,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画中体现了出来,最终打动了我。其实画这张画之前也没有想过非得画出这么张画,也不是为了参展而画,我的很多画都是一种偶然。关于这幅画有一点我从没有提及的,就是在我2004年到太行山写生的时候,看到写生基地里一位在太行山里土生土长的老人画的一张画,虽然他没学过画画,只是捡来别人遗弃的画笔、画架、画纸画成的,但我从画里看到了一种没有被工业文明污染过的原生态文化,而且出手大气,令我非常着迷。之后我创作了《黑马》,其中房子的造型就借鉴了那位老人画中的那些房子的形态,加上山势、菜地这些我在写生的时候找到的内容,就有了《黑马》。我对《黑马》这幅画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把它画好而已,把自己感觉最掏心窝子和最能打动人的东西画出来,把自己最喜欢和最想说的话在画上表现出来。

  郑:《黑马》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等于说你的艺术被最高级别的肯定。这对你艺术创作方面有什么样的帮助?

  孟:年轻的艺术家如果得不到社会认可,得不到相应的鼓励,时间长了就会失去信心,况且画画的人很多,最后大多都改行了,所以坚持下去也很困难。这个社会的路很多,当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可能走到别的路上,而且现在的社会很有意思,比画画有吸引力的事情太多了,包括赚钱的机会也有很多。一直画画,画了很长时间,社会也不一定认可,而且也不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很多人就放弃了。我原本给北京国际双年展准备了一组五幅圆形的画,象征北京奥运会五环,画的都是北京的风景,最后很意外的是《黑马》入选展览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了,并且税后给我汇了八万块钱。画被国家美术馆收藏,这我觉着很有意义,跟在其他地方卖画不同,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增强了我的信心。画被收藏在中国美术馆里,有个好去处,自己也放心。当时,我怕把第一幅《黑马》改得太狠给改坏了,就同时一起两张,一张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还有一张在我的画室里挂着。每当我画不下去的时候就看看这幅画,灵感或许就能闪现出来了,很奇妙。

  郑:看了你最近的作品:《千里之外》,画面是湛蓝的天空,青色的、几乎近于黑色的山峦,黄色的、红色的庄稼,静静流淌的清澈的河流,这给人以洪荒万古的悠远感觉。庄稼地里的黑马在吃草,围栏边上的人在眺望,这好像使时间、空气都凝结了!时间在你的笔下被拉长了!就连画面上角远远的公交汽车也变得行走迟缓,漫无目的!我想,这就是艺术,这就是你的“精神家园”!

  孟:《千里之外》画的是南太行风光,我想用激越恣肆的笔触、在文人画的造境里加进民间艺术的浓丽色彩,让画面充满乡土气息,有中原文化的血脉。同时,还想让这幅画展现出中国传统主流审美的山水精神和意境,我不是想仅仅营造狭隘的精神家园,而是想表现出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在境界上能呈现出一种既来源于生活又游离于生活之外的“造境”。我总觉着如果艺术没有创造,没有独立的东西,就没什么意思。

  郑:艺术其实就是人和宇宙、人和自然的对话,新宇兄好像已经掌握了这种语言,虽然,你说的是河南方言。我想你的艺术是不用翻译的,你和宇宙洪荒和自然的对话甚至不用大喊大叫、声嘶力竭,只需慢声细语、娓娓道来,哪怕只是一个微笑,相互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作者:郑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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