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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窗,阳光明媚,走出门外,清风拂面,沐浴和溶化在一片灿烂和清新之中,忘情地伸展疲惫的身躯,跳跃、奔跑和欢笑……对于长期蜗居的人来说,这是令人向往和为之感动并难以忘怀的一幕。这应该是轻易就能办到的事,然而很多人实际上很难实现,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及。这里我指的并非完全是现实的空间。
记得十七岁在知青年代曾经放过羊,当早晨准备打开羊圈的门时,黑暗中只见那满屋的眼睛满是期待。门其实就是空间的转换器,人造空间和自然空间的节点。人的一生注定要不停地往返于两个空间里,当然,今天的人可能更多的是在人造空间里通过一个又一个的节点。
关于门的许多的思考和感悟促使我产生了创作的冲动。最初构想是关于中国古代文明发掘宝藏似的一个系列的呈现,这一想法开始并实现于2002年的木版画《推门系列——文渊》中,但仅完成了一件。可以说这是继我的木版画作品《古瓶系列》之后延续下来的对中国古代文明和传统文化宏伟博大深厚的膜拜和致敬。2012年春天,我计划重启心中累积多年的主题,却发现对门的认识发生了转变,我心中渴望的不再是“门里”,而是“门外”,那满屋充满期待的眼神渐渐清晰,久久挥之不去,它一阵紧似一阵地催我去敞开,去释放,去诉说。
作为空间转换器的门本身就是时代的象征、文化的浓缩。我作品中的门力求让它既具象又抽象,它出于中国传统建筑,却并不存在于现实里,它应该是一个典型的、概念的中国“门”。我想表达出它那种可以依靠、倚偎的沉稳坚实和厚重,也想让它同时拥有沉重涩滞和幽暗的特征,我认为这样的门才会使“推”更具有实际意义。其实我更想述说的是冲开“门”的禁锢和随之而来的敞亮和快乐,那群羊带着身上散发的热气欢快地跃出圈门,自由地奔向泥土芬芳的山野,这个场景致今仍会令我感动不已。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室内空间的依恋是空前的,即便是出门,也是出了家门又进汽车门,进到一个可流动的却更为狭小的人造空间;这个时代的人似乎更是有着一扇无形的门,自己不愿出来,别人也别想进去。这种对封闭的门的依赖好像不是“出去”就能解除,它需要对流,需要“外面”的“进来”。在我这批新的《推门》系列作品里,山岭、溪流、花枝、秋叶、村寨、荷塘都冲开或延伸进了半掩的门,飘然进入“门内”,而“门”也似乎置于自然之中,没有了“内外”之别。它们失去了彼此分割的隔绝与对立,融汇在同一个空间里。
这是一个理想的空间,一个梦境的空间,一个虚幻与浪漫的空间。这种没有实物阻隔没有心理羁跘的共通敞开的空间仅存在于我们的向往中。
在画面中运用实体的形象造成空间的错位并由此产生时间的错觉是我在木版画作品《古瓶系列》运用的手法。而这次为了更好的表达这一观念,我选择了丝网版技法。之所以如此选择,是因为它有着其它版种无法取代的优势:经过多版套印,它能极大地改变我们早已固化了的关于“印痕”的概念,换句话说,它可以更接近于绘画,这就为丰富我这批作品的表现力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和可能。谈到这里我想到,随着版画技法的拓展,随着版画艺术的推广和普及,对版画的审美要求也会变得多样,正视它,接受它才是最应该的选择。作品的思想、观念和情感蕴含于能让人读懂并引起共鸣的形式和形象之中,这就是我创作这批作品坚持的理念和原则。
虽然在早年的自学中我一直钟情于西画,大学的专业又是版画,但在处于无奈而弃置自己的专业时,我极其自然地拿起了毛笔,徜徉在笔墨的涂抹和挥洒里。丝网版的三十六件“推门”作品,除了“门”的形象是通过木版完成外,其它全部都来自我的水墨和重彩的写生与创作。将中国画的笔墨转变为版画元素,将中国图式带入具有当代观念的“构成”中,让这些作品从形式到内容都透着“中国味”,这是我对这批作品的定位和要求。在这个展览仅有的两件木版画作品中,刚完成的一件作品尺幅最大,为五个画面的排列组合。“门”后如中国画立轴的图式展现的是几个世纪以来家喻户晓的题材——梅、兰、竹、菊。关于“四君子”的定论古已有之,我并不想为它赋予新意而把它作为观念的呈设:画面正中为两扇半开的空门,你想在那儿放置什么?“君子”之德应该为我们所仰……这也是我们这一代艺术家的中国文化的基因和背景决定的。《推门》系列作品就是这些年我在“国画门”和“版画门”之间流连的写照和感悟。
从计划、构思到完成和展出跨越了五年的时间。其间一个偶然的机缘影响了我后期的创作: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作品中的门都那么沉重,为什么不能“好看”点?这话击中了我,促使我重新思考和定位“门”在作品中的概念和形象。2014年至2015年创作完成的作品,墨迹、色迹营造的抽象空间里有了红、黄、蓝、绿的门,我在其象征性上拓展了原意,赋予了它更多的意义。这些门有的是画面构成不可或缺的支撑,矗立在纷繁变幻的空间里,寓意着正气、正直、正义;有的又几乎透明,似乎超越了空间区域的阻隔与分离,变成了彼此理解和联系的桥梁。面对《推门》系列作品,我试图引导观者从象征与联想方面进入画面,和我一起推开那一扇扇“门”,实现与作品的交流和沟通。
后期完成的作品有着抽象的因素,这些作品在对“门”与“空间”关系的阐述和表达上已经进入尾声,彻底地完成了“推门”并升华和进入到更广阔开放的境界:在这里,门不再是阻隔的象征,平和与包
容充盈其间。在这浩然的时空中,到处充满着中国人的智慧,中国人的哲学,中国人的道德。我想我们只有在一种更高的境界里和它相遇,与它契合,才能释放自己,净化自己,才能自由地伸展着并抒发着无束的心声。
几年来进入这套作品的创作是喜悦的,因为它是我自己的一次“推门”的结果。然而跨越数年的过程确实辛苦而漫长。三年多来,我与夫人频繁进出于深圳空港,在这座处于中国改革开放前沿的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城市里,感受到了深圳速度和创新精神;体验了鸟语花香和遍地绿荫;经历了滂沱大雨和冬日的温暖;也体会了极端的潮湿和酷暑。好在目标定下后,我不是一人独行。在观澜——这个中国唯一、世界闻名的版画基地作画,我得到了最好的帮助和照顾。工坊里,毕业于国内各高等美术院校的年轻技师们组成了一个优秀的团队,没有他们,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大量的工作。版画的制作过程充满艰辛,同时也需要时间和等待,需要专注和耐心。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与他们朝夕相处,也目睹亲历了他们中不少人恋爱、成家和为人父母的成长过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想这也是沟通心灵的“推门”的过程吧。
当我在最后一张作品上签完字,一阵轻松的感觉从心里释放到全身。要知道,这不仅是我个人辛勤劳作的结果,它凝聚了许多人的心血和付出。在此,我真诚的感谢所有关心、支持、帮助和参与完成这批作品的良师益友及我的家人们。是你们和我一起共同推开了那一道道充满着惊喜和联想的“门”。
放下笔的同时,如同以往每件耗时颇多的版画作品完成之时一样,愁怅与轻松一起袭来。一丝不知所终的失落与空虚提醒我以苛刻的眼光重新审视自己已完成的作品。过去的已经过去,它们已经不容改变。能重复和改变的只有自己。希望每次改变都是进步,都是升华。
郝平
2015年11月3日初稿于深圳观澜
2015年11月16日完稿于昆明奕卉斋
作者: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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