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社会，一定会有一个重要的趋势和变化——是什么呢？应该说，人们对自身存在的社会位置越来越不确定又越来越同一化。比如我们的教育，我们的努力程度，我们的能力，我们的专业技术，还有我们对机会的选择和把握等诸多方面，都会受制于现代化之中。

　　对于现代化的控制力，我们无需说明的。随着现代科技的不断发展，会不会允许人们的个性存在。实际上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里，现在已经都在追求一种社会的共性：享乐。名利如此地接近，欲望如此地相似，内心的梦想或企图也一定会处于同一个趋势。

　　人生在世，人人都想活得更好，获得更多，坐得更高。但实际上当我们多得了一份功名利禄后，就会少得一份轻松悠闲。当今，已经很少人会因为保护一份属于自己的心灵境界，而放弃一些名利，轻视一些权利。

　　人生，毕竟活着应该不全是为了享乐，应该不全是靠着财富或地位，还要靠着美与和谐、真与善，还要靠着诗人的抒情、哲人的智慧，还要靠着艺术家的创作和自我的心灵而活着。

　　除了这些，我们还要知道无论社会如何同化，作为艺术家单纯的心境是必须保存着的。有了单纯的心境，就会由自我的个性和独立的精神，我认为凡一切有自我个性和独立精神的人，便是一个成功的人，他们的心灵世界也无不具有这个特性。因此，我们要追求的自然应该是一种单纯的，内心中又是能够包容的，具有丰富情感的思想和体验过人生的——自我。

　　我们相信，每一个精神上的强者，在本质上都是直接面对自然的人，只有自然中的人才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出于自然的才是属于艺术的，才是属于科学的，才是属于生活的，才是属于真实的，才是属于至善至美的。

　　能把这种认识深藏于胸的人，他对社会人生的永恒本质才会由充满精神的渴望，在这渴望的支配下，我们才能够看轻功名利禄。确立自我，而后本能地为一切精神事物所吸引，使自身的心灵变得越来越丰富。只有这样，从事于艺术的我们，才会有神往的境界和神逸的作品出现。，与其相反的情况，只能使我们的作品贫乏而嘈杂，这是因为平庸的心灵被各种人际关系和利害算计占据着，所以嘈杂，所以缺乏精神的内涵，所以没有自我的光彩。

　　人性的自我，来自自然和单纯。人性的单纯，我以为有两种分别与自我相对应。首先是原始的单纯与原始的物质性的自然自然相对应，如岩画、如图腾，都是从原始人的自我直觉的意识中，从自然中演化出来的，他们未开化仍生活在原始的自然之中，他们的人性都具有一种原始的单纯和自我原始的认识印记。然后是超越单纯的自我和超越精神性的自然相对应。一切精神上的事物和强者，包括伟大的圣徒、哲人、诗人都这样。当然，最突出的是我们这些搞艺术的人们，都应该是通过自我的感悟、沉思和体验与实践而与超越的自然产生一种沟通后，才使我们的个性具有一种超越自我的单纯。

　　在两种自然之间和人性的两种自我之间，隔着一层社会的作用和社会的关系。社会的作用一方面使人们脱离了原始的自然，另一方面又会阻止人走向超越的自然。所以，大多数艺术家往往在失去了原始的单纯或自我之后，却不能获得超越的单纯和自在，这实在是一种悲凉。

　　社会，尤其是物质限制发展的当今与以后的社会，是一个使人性复杂而与欲望膨大的场。自然也没有人能够完全脱离社会而生活而存在。可是也不必，尤其作为我们这些艺术家们必须为了社会放弃自己的心灵和自我的个性，而生活而存在，对于我们一些个性强烈的艺术家来说，机制社会交往和简化社会关系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越过了社会的障碍而靠近了自我的精神家园。

　　现代生活里，我们都在为名牌车、别墅公寓、高薪财产攀比着。

　　但愿，画家这个名词在时风日下不要变成仅是社交上拿来恭维人的一个名词。近几世纪以来画家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受人羡慕的一个群体，可是画家们自己应该知道，在我国进至明代，画画这个行当还是很不受人注意到的。到现在怎么样了呢？现状是每个行业都一样，只要叫得最响的就是最好的。所谓的画家只要懂得一点笔墨或讲出一点空泛暧昧不让人理解的奥秘，就可以称之为大师了。

　　这些念头在每一个画家的头脑里，也确实都不能避免地总会有一点儿，也许这是价值的观念性。如果某一个人否认这个现实的表面价值，或不肯尽信许多媒体上的叫喊的话，他是否就意味着是一个不愿被骗的人了呢？至少他是一个与现实主义的观念有些相悖的人。

　　我们回头看看中外的历史上能被定型下来的人物中，基本上都是具有一种心态，是与现实有点背叛或偏离的精神的人。我们能够认识这一点是很有好处的。现在我们身边的大多数画家们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忙碌终日，还以为这是成败得失的关键，从不怀疑自己所驱动的能力会否在社会上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印记，也从不去想怎样才能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印记。

　　如果我们本来就不想在社会上留下任何一些东西，可是，历史偏偏为我们记住了一些东西，这一定是因为我们没被社会所同化，无意中确定了自我。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非有深厚的学力所达不到。

　　艺术家要追求的是哪一种呢？前一种我们怀疑它，后一种我们恐难做到。那么，人们要追求的是什么呢？看来我们要追求的只能是靠紧自我这样一种中间精神了。这是我画画的起点，也是我人生的终点。

作者：杜世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