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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二月,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参观了李金远的画展。
展厅中,作品丰富令人目不暇接。其中一幅画,一眼望去,既能触及到我少年及童年的回忆。李金远访问了我出生的故乡,他总是能够轻易地找到视野取景最佳位置,而这个小城市也正是因为占有了这种地形优势,遂成为南比利牛斯山区的心脏。李金远将绘画视角定位在穿越城市的河流边上,高原的下方,可俯视城市约三十公里处。这儿的视野极佳,放眼望去,可见立于高原边上的大教堂,与河流平行,后面则是一幢钟楼,钟楼位于最高处,面对正堂的正面,略显凹进。这幢建筑建于十四世纪,以一种近似于玫瑰红,不甚引人注目的红色砖块砌造而成。高墙部分,除了塔剁外,并无其他装饰,凸出的城垛连接一个个的窗口,勾勒出堡垒的外形。在半山腰处,顺着河流方向下来,可看到一座高大建筑物,建于同一时期,用相同砖块兴建而成,外形亦大同小异。如今该建筑物已整修成博物馆,收藏了在当地出生,本世纪初伟大的画家,罗德列克(Henrl de Toulouse--Lautrec)的大部分作品。在同一地点,我们还可以看到,向左边蔓延扩展开来的旧市区。他们也是用砖块砌造的房子,外观高耸,这些房子背对高原的斜坡,十二世纪兴建的教堂钟楼则居高临下,俯视一切。
李金远采用黑色纸张,以银色线条勾勒这些景致。大教堂庄严肃穆,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情。教堂主题处于作品上部三分之一处,大教堂的最右边是钟楼,高耸直立,几至画作上方边缘。博物馆矗立于河流边的斜坡上,整个主题构成一方形城楼,明显对找出大教堂的长度。在砖块堆砌的围墙下,是个花园,它的地基和河流的水平面等高。整个作品结构呈垂直状,由上而下,观赏者被定位于低矮房子的高度,岸边的路上,及略高于河流上方等地势来欣赏。作品的左边是沿着山坡兴建的城市,最高处则是具有罗马风格的钟楼。为了让教堂后祭台间周围部分,也就是这种建筑最有气势的一部分,能够从教堂的殿堂脱离且高耸独立,作品三分之一处留白。
作品的下方,有一条河流,两只水鸟(应该是两只天鹅)悠游于其中,另外还有一群鸟儿在两棵大树前,低空飞过溪流。其余的树主要以线条勾勒,右边博物馆花园的树木,沿着河坡直抵大教堂。靠近溪流沿岸的一些细长线条,令人联想到灌木丛和荆棘,另外还有一大片野生爬藤植物满布房子的外墙。画家以造型相同的线条来刻画房子的门窗及大教堂的长窗。
城市因此得其自然风采。大教堂矗立于溪流之上,围绕四周的树木,显得若隐若现,在丘陵的烘托下,仿佛一座屹立不动的山岳。顺着整幅画的对角线,从左到有来看,教堂鸟瞰四周,可将整个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根据这两条导线,透过李金远的眼睛,呈现出我故乡的自然景色、城市本身及其他我盼望能再见到的建筑。最后要补充的是,李金远的画作都注明地点,这幅画的地点是蒙多班(Mantauban),然而我出生的故乡却是亚尔比(Albi),距离蒙多班约有五十公里左右。我并不是第一个注意到这个问题的观赏者,在展览酒会上,我提出了这个问题,而李金远给了我很好的回答:他知道这个错误,但对他来讲,这两个城市形同姐妹。他说的没错,这两个城市位于同一条河流上,以相同砖块砌造而成,也拥有相同文化。只有远从亚洲来的访客,才能提醒我们这一点。
风景:木光的广度及高度
比利牛斯山属新生山脉,绵延不绝,广被三千公里之外,李金远参观的南部地区,已属于山脉边缘地带。在晴朗的冬天,从图卢兹(Toulause)可远眺遮住地平线的比利牛斯山,远来的访客在凝视良久之后了,诞生了《远眺比利牛斯山》这幅画。在这幅画的下方,有一村落。举目望去,尽是红瓦屋顶,最高的房子也不会超过半公分,在周边树木的映照下,村落反倒显得拥挤异常。这样予人扎实厚重的感觉。剩余大片空间则为山脉所盘踞,山脉上升的气势被前方的大高原烘托的尤其明显。暖色调由左边村庄最高处开始,呈一长条形状倾斜攀升扩散开来,一直延伸到画作右边的中间处。其余部分,由平底一跃而成高耸的峭壁,巍然矗立。山脊线条徐徐爬升,由左到右,在画作中央达到最高点。至于色调,则是由左边的冷色系向右逐渐转为暖色调。在《比利牛斯山的初雪》这幅作品中,结构大致类似。右下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接着是呈对角线爬升的山坡,及点缀着些许树木的橘红、赭石的壮丽空间,左边的悬崖峭壁凸显出气势雄伟的山脉,梯形的山巅覆盖着寒冬皎白的初雪。《地狱瀑布》这幅作品,以金笺的金黄色为底色,图中左边唯有瀑布由高处宣泄而下,剩余部分,则以横向笔触点上红色。视线愈往下移,颜色愈见浓稠阴暗,就某种方式来说,似乎在暗示瀑布水流冲击力量的澎湃汹涌。在作品下方,透过一群牛和放牧者,画面变得较为稳定,层次亦显得多样。
此外尚有一些自成一方天地,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譬如,标题为《洛特》的一方水域。该河位于洛特省,因洛特河流经该处而形成此特殊地形。水域周围草木扶疏,色彩缤纷。在正前方深水处,洼地陡然攀升而上,笔直而高耸,似乎在为聚集悬崖前端的船舶之小做见证。另外一幅也叫做《洛特》的作品,在图中正前方舒展开一片平坦宽敞的空间。左边有一匹黑马,后面则是一片幅员辽阔的暖色秋林,希望藉此吸引观众目光。至于作品的前方,则只以简炼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丘陵来凸显地势的起伏。
在以欧布拉克(L’Aubrac)为主题的两幅作品中,视野再度开阔无垠,一望无尽的高原,缓慢地朝着中央高地爬升。年代久远的古老山脉,其地形已是侵蚀殆尽,已看不到比利牛斯山轻快便捷的坡路,只有小型零星的村落,点缀在气势雄浑博大的自然空间里。在第一幅作品里,赭石色原野上的路径清晰可见,并富强烈的色彩感,令人联想到一片富饶肥沃的土地。路径的尽头,一个座落在一片红褐色底色上的村落跃然纸上,描绘细腻,甚至可轻易辨识出两座钟楼。在更远的处,则是另一座小村庄。在第二幅作品里,辽阔的大草原盘踞了整幅画作的上方。山顶的线条则从左边开始缓慢的往上爬升,在达到一定点后便呈水平直线。作品下方,必须要细心,才能在浩瀚无垠的空间里,察觉到错落有致的房子呈直线状排列的小村庄。
与无垠相对抗的人类居住条件
李金远描绘我出生地大教堂钟楼的独特方式,促使我仔细端详他的几幅山水画作品。整体来说,皆可看到人文意象的表现,但我要特别强调的是房屋,还有他做为空间表现的功能。人类的功能并不只是大自然的一种装饰。我经过一番思考后,相信他是个懂得观察城市的艺术家。这种传达精神的精确性,可由画家以荷卡马杜(Rocamadour)为主题的两幅作品看出。其特殊之处在于,坚硬岩石形成的陡峭悬崖与其结构是无法分开的。在圣母玛利亚的圣地,同时也是旧城墙的遗址处,这些建筑层层相叠,沿着斜坡,紧紧穿凿攀附在岩壁上。画家简介特将这幅画用来作为封面。其画面是,夕阳西下时分,陡峭岩壁巍然耸立,状似梯形,底色则以金黄色做主调。作品右边的前景,则是峭壁,垂直线的山脊和另外两个山脊交汇于顶峰,塑造成一个倾斜的立体三角形,而攀附岩壁上的建筑物,也就构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状。这些建筑井然有序的排列在峭壁上,顶端是教堂的钟楼,中间是一幢幢的房子,到低端的房子则逐渐消失于光线明亮的底色中。另一幅画以黑色为底,用银色线条勾勒绘制而成。画的是峭壁的正面,斜坡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排列了不少房子,透过岩壁上画的圣母像及停于路旁的车辆和男女老少,使人想起朝圣者的故事。
欣赏了画册中另一幅画后,布尼克(Bruniquel)村庄的景象遂立即展现在眼前,它位于亚维耕(Aveyron)地区的峡谷中。高矮层次不齐,前后密集排列的房子,集中于作品的左上方。两侧是险峻的陡坡,坡上树木丛生,绚丽的色彩,予人一种充溢着生机的感受。令人惊讶的是,在作品的右边,有一大片空间留白,下面仍旧是草木茂盛,一群鸟儿向下飞去,再往上看,一艘小船似乎悬挂的空中。
所有的画作中,在探讨人类住所这一主题上,最为吸引观众目光德的,大概是要表现亚伟耕地区的《小石村》这幅画。画的左下角蓝色部分令人联想到一条河流,细腻的色彩融入其中。剩余的部分,除了金黄色的天空呈长条状外,放眼望去,尽是方向不一,高矮相叠的屋顶,这些屋顶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层层累积。而屋子的墙壁,正面及门窗,倒是在作品的正前方获得充分的意境。前面房子的屋顶成一对角线,就某种方式来说,形成与其他方式的窗户面互成对立状况。结构的近景,及逐渐升高的中景,出处皆为攀登高峰做准备,仿佛有一股气韵由内而外的支撑着这些聚集人群的房子。
红瓦屋顶的压力色泽构成这幅画的主色调。使人在观赏以黑色为底的那幅画时,心中仍可以感受到蒙多班及亚而比两个城市的红屋顶。
目光和记忆
在这个题名为《西南大地》的展览中,观众极可能透过某件作品,与画家的目光相遇,产生共鸣。《四川贡嘎山》这幅画,从展览开始就广受欢迎。这幅画开启广阔视野,吸引大众目光由下而上探索。巨大的参天老树,层层排列而上。作品的下方应该是河流,依序而上分别是斜坡、悬崖、断层。柔和的线条在攀登高处后呈静止状态,接着才又直登最高峰。在作品的正中央,似可触及山脉的边缘。天空左上角一小片阴暗的色彩几乎不存在。整幅画既然完全以贡嘎山脉为主,天空的重要性因此就降低了,因为天地早已合而为一,是这份力量促使山岳屹立不动。
在这儿,要谈作品内蕴精神就必须将画家的眼、心及笔墨,用色结合在一起讨论。不管在四川或法国西南大地,李金远与塞尚有相同的理念,因此两位艺术家的《圣维克多山图》仅仅是一个代表画题。因为他们在探索普罗旺斯省份景致时,所激发的灵感源泉都感到无法抑制、无法满足。对李金远来说,亲临现场,求证这种征服空间的感受,使他懂得在冒险中添加些许阳光。而正是基于相同的原因,早就了印象派画家的诞生。
不同文化,不同形式的艺术互为交流,例子不胜枚举,而且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在我刚才提到的那些年代里,日本版画曾经吸引过莫奈,而在毕加索的画中,亦可找到些许非洲面目的痕迹。李金远图卢兹画展蕴含的意义,对我而言是非比寻常的。他对我们西南部城市及风景所投注的目光是满载着记忆的目光,这份记忆来自他的童年,来自他绘画方式中的悠久传统。总而言之,他实在应该再一次地向我们展示他在国内的一些作品,如此,收获将更为丰硕。
我们或许还是没有领悟到“观看”就是“回忆”。目光的相遇,事实上就是记忆的交流。远方的来客李金远,他与当地人的文化背景迥然相异,却又另当地人感到无比亲切。只有在他亲临这篇土地,参与当地人对这篇土地的情感,他才能赠送给我们如此写意又具不同视野的礼物。用一种深刻且高贵的字眼来说,既是一种“铭记不忘的礼物”,。他丰富了我们的记忆。可以这么说,从今以后大中国的某些巨大的东西将烙印在我出生地的记忆中。
法兰索瓦·马第(Francois MARTY)
法国著名哲学家,巴黎私立塞伏尔中心教授,《哲学资料》主编
作者:法兰索瓦•马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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