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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记忆的涟漪
“大吉祥”是杨的新作。与之前的作品相比,这个系列的作品有很大变化,放弃了人物而转向花卉。
杨最初的选择是以名为罂粟的花卉入题,并一而再地着笔于此,形成了一个系列。联系前后所画的这些作品,会看到纸上花卉如同具有真实的生命一样,也经历了一个形态衍变的过程,花卉本身由低伏变高大,减弱了背景,突出了主题;画面也渐渐变得单纯,以便于笔墨的发挥;很男性化的造型样式,透露着男性的力量感。这些都是我们能够直接从画面中捕捉到的直观印象。画的形式是直观的,里面的情感则是曲折的。画家的阅历、感受以及对艺术的认知都会预先干预画家对题材和形式的选择。最终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画作并不会直接地诉说这一选择的过程。我们能否从所捕捉到的直观形式中循着曲折的道路找到那干预了选择的源点?
原本我们不需要如此做,因为强调张扬个性的现代画家会直接地、自由地表达在作品中,但这些“大吉祥”花卉,却不属于此类作品。从“忘忧”到“百年印象”,再到“大吉祥”,这个转换使我迷惑不解。是什么使画家放弃了人物而转向花卉?貌似合理的解释却不能使人完全信服。
2008年到2010年,对杨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他的女儿。现在小家伙一岁半,会走路了,在呀呀学语,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父亲的心情。正是在这个时间杨开始画“大吉祥”。杨自己是这样说的:“每天看着她成长变化,我心里特别幸福。画这些画的时候感觉很好,它们就像从我笔下生长出来的。”画花卉与女儿的成长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为何从人物题材转向花卉?杨本人的回答则是花卉更受欢迎。我也曾轻信了这话。但越与杨更多交谈和接触,越觉得答案没有这么直接。中国古人画画,在情感的表达上善于含而不露,现代画家们则喜欢直接的表达方式。但杨在某些方而更接近古人,他的性格较为含蓄沉稳。此外,杨对人物画的兴趣之浓厚,以及美院教师的稳定身份,还不至于无奈到发出李唐落难时“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的感慨吧。心有所疑,再去看大吉祥,就觉得它那明快的色彩、痛快的大块面、概炼的形式都只不过是蟹类动物的甲壳,就有一种冲动想揭掉这个壳看看下面的隐在言语的冲动。
杨2005年画的“忘忧”系列中是对汉代画像石传统的研摹学习的心得。现在看这批画还是很好,有收藏的意义和价值。汉画像石丰富、生动的符号化造型体系,来源于汉人对生活的直观感受体验,对生命和死亡的认识。除了研摹学习,“忘忧”还包含了对个人日常受抑情绪的排解。“百年印象”则是一个新的起点,借百年历史之题表达一种现代情感。后者展出时,形式表面上的沉闷和单调也并没有隔绝观者与它的情感交流。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就曾说她在还不认识杨前就喜欢上了这些画。“没错,你认识了他,就会更喜欢他的画。”我当时说。不浮躁,不跟随时流,对人感情深厚,他的这些品质赋予了画作以良好的品质。
其实,没有必要做剥掉蟹甲这样的煞风景之事,你也能闻到它身上挟藏的海的微腥而广阔的味道。我也从未以好奇心为借口去刺探过杨的内心世界,那有违人与人相处的和谐世界的宗旨(笑)。只需在海的近旁就能了解一切。他的早年经历、聚谈时的言语、他的创作、女儿的出生、他的关注点,这些就像海风、海的退潮与海潮一样,无意中带来了有关“大吉祥”的更多讯息。在一个整体的情境中,我顿然醒悟我的赞美和解读是多么无力。我必须摒弃它,回到真实的求索之路上。在对杨画作的理解上,我这半年就像在荒野寻找水源,一直只是循着惯性思维去做这件事——找一间大屋,打开自来水龙头,多么荒谬!最近才领悟到我必须要借助于不经意间的讯息才能捕捉到真实。
一段杨本人讲起的小事不经意间点醒了我。杨曾意欲报考现已去世的当代国画大家和美术教育家卢沉先生的博士研究生,卢先生慧眼识珠,很欣赏杨,但复杂的人事关系,最终没实现这个想法。不久,卢先生病重,在医院做化疗,杨去拜访他。卢先生气力虚弱,大家坐了半小时,都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当时杨送了一盆兰花给卢先生,卢先生一直看着兰花,临别前,卢先生极为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很美的兰花。”“听到卢先生这句话,我差不多要失声哭出来,感觉里面杂揉了很多很多想说又不必说,无奈也心酸的话。”杨说。一时之间,百味陈杂,泛起许多复杂的情感。杨在几年后开始搜集资料,积极地做着卢沉先生“水墨构成”的教学思想课题研究。
原来花非花。这段记忆使我不再纠结于对画花卉还是画人物的背后原因。
二 欲说还休,享想自由
自研究生毕业后两年又见到杨,人有些变化,艺术的积蓄多了一层,性格脾气却像压缩饼干一样品质不变,体积却变小了一部分。“大吉祥”与 “百年印象”相比,也不仅是题材有了转换。
“大吉祥” 色彩的对比是明亮的,与“百年印象”的灰沉调子拉开了距离。用笔却似是迟缓的,如挟泥带沙,因而在大的块面上形成了更有意味的凝滞感和悠长味儿。这种语言非常独特。上一代辈画家因为其教育和经历喜欢曲折的表达情感,在这里见到的正是这一类的表达方式,但又不是因为受束缚而呈现出的非我状态,而是一种自我的曲折表达,完全是其个性使然。其中的画旨,就是人生况味的欲说还休,换一种语言形式来表达。
这种传统的情感方式却又借寓于现代叛逆性的题材选择中。2009年,杨选择虞美人、罂粟花这个题材。是不以传统的花卉入题,是画家对常规的挑战,如徐渭画葡萄,他不画晶莹饱满的果实而是选择画干瘪的残果,又以迭宕的题诗带出人生的落魄之境与诗意的精神升华。杨曾见过罂粟花开的景象,他对此印象很深:罂粟花的繁殖力很强,成熟的果实干脆裂开,种子随风向四方飘散,落土后很易成活。花型大而艳丽,在春夏之时盛放,吸取土地之气和骄阳的力量,虽然茎枝柔软,花瓣轻盈,却野性十足,条件适宜时,它蔓延占领了一片又一片山坡。开花季节,似乎大方土地在燃烧。画题一波三折,最终被定为今日的“大吉祥”。画题的转变,让我心生暇想,似乎这些画作共同讲述了一个奇谈故事:生长在城市中罂粟花,因为常常听到杨兄诵读《金刚经》,又为其女儿的天真之语所感动,终于历劫重生变为吉祥花。
大吉祥,如古语所说,是指兵器收起,顺从天意,与周边国家达到和解,具有正面、积极、美好之意。吉字的上半部分是兵器,但象征凶象的此物被放入盘中,就意味着停战,而罂粟花失去毒性而成为治病救人的麻醉剂,与此有异曲同工之意。杨不是善言辞之人,正是由于此,他画面与画题更多了变化,从这个系列中可以找到很多种情绪和精神:张扬的生命、现代的情感、传承与超越,俯瞰和仰观??站在画前,观其形,完全不受画面边框的拘束,扶摇而磅礴,使人不由得心胸开阔,享想自由。杨虽然看起来是粗线条之人,但画起画来,让人时常生起士别三日之感,对于形式如何组织和蜕变非常有悟性。从2009年开始画到2010年7月,从带有真实感的花到平面化的花,如生命般迸裂和嬗变,画面渐成推远效果。粉色与灰绿色的大块面交织呼应少说赞美的言辞,还是看画吧。
写于北下关
2010年8月
作者:张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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