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期，法国250年油画展在上海展出，美术馆为此组织我们一批人去展厅临摹，我们每天晚上都去那儿工作。展厅中一幅德朗的《裸女》由一个青年临摹，只见他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临，当这个展览撤走后，有人还差一点误以为那幅摹品是原作呢。

　　这个青年名叫章德明。他长得中等身材，很敦实，微微谢顶的脑袋露出宽大的额头，正方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显得文静，透出智慧。每每同他交谈或者是讨论关于绘画创作时，总是悠悠的，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让人不觉费劲，并一下子进入到一种论理而不激扬，交心而不忌讳的氛围之中。

　　德明画的是油画，早先的画是写实的，用细腻的笔触，一丝不苟的画法，画那白云下躺在草地上的男人；画那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手执团扇的女人；画那站在模特台上用木棍支撑摆着动作的老人；画那倚着桌子在深思的少女……也画下了各地的风土人情。然近年来，德明的油画发生了变化，在他的画上反复出现了马，跳跃的马、奔跑的马，还有跪卧的马，等等。马是一种积极向上的象征，马是一种精神的体现，马是人类几千年来相依的朋友，德明把马作为自己创作的母题无疑是十分聪明的。德明画的马没有马鞍，也没有缰绳，画家没有给马以束缚，同时也给自己创造了广阔的新的天地。德明有时还会将少女与马结合起来构成画面，或者给他们衬上一片原野；或者给他们配以杂花野草；或者是将画面切割，构筑心中的空间。马是温顺的，少女是温情的，而画家又是温良的，因为德明的画无论是题材、构图、意境、情感、笔触等，都是画家心境的写照。

　　也许，风格的追求是每个画家所必须的，也许，面目的创造是每个当画家所最终的。德明的画风变了，为的也是风格的追求和面目的创建。也还是那样讲究的笔触和一丝不苟的画法，但他的境界大了，视点宽了，立点高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有了自己的画中态。

2002.3

作者：黄阿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