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法国瑞士诗人菲利普·雅各泰（Philippe Jaccottet）曾写过一本献给莫兰迪的小书：《朝圣者的碗钵：莫兰迪画作诗思录》。这位出生于1925年的诗人是一位艺术爱好者，妻子是画家，他自己也研究16世纪到19世纪的绘画。关于莫兰迪，他写道：“每当我与这位画家的作品直面相对，看着某一幅画作或者某一组画作时，便有一种激动，以及与此激动相联着的一种惊异。”今天就与大家分享一篇他所写的想象的莫兰迪独白。
他人赞美这世间的绚丽、繁多与辉煌，并凭着形与色做复杂的管弦协奏，且做到了；这不合我的本性，且在今日或许已是不合时宜。但如果想要获得同样的结果，而仅凭一种极其贫乏的手段与有限的调子，那么就需要一种大专注。我背对这世间（放弃或者说几近放弃了所谓的生活）。我把自己关在一间斗室里，只有寥寥几件物品，大都是些平常的物品，甚至不会像夏尔丹所选的那样，能让人想到“卑微的生活里那些简单乏味的劳作”；但它们永远保持物之为物，不会像在那些抽象画家的那里一样，变异成某种纯粹的形式。当我在画室里与它们一起，便有一种大寂静栖居在我身内、在它们周边；彷佛我在重读《无限》，在这首诗里，莱奥帕蒂将想象的树篱外的“超然的寂静”与穿过枝叶的风声“比对”——也可以说是对立；确认在无限空间中发现沉迷思绪的美妙（这无限空间里的永恒寂静让我惊骇）。寂静，与我相合，且有益于我。而这寂静里，永远都藏着一个威胁；为了反击，我就要在这寂静的最深处，然而，我似乎依旧是找到了些什么，在我所想要的贫乏之中。当然，这没有什么新奇的。从岩洞壁画的第一笔线条开始，到现在，每一个涂涂画画的人，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用脆弱的符号、用风过林梢的轻吟，反击空无的威胁。但渐渐地，色彩的狂欢似乎变得虚假，一如唯有在宇宙一统、河清海晏的幻觉之下，幸福和谐方得其成。自此之后，一些人相信自己可以通过嘲讽或者狂暴地摧毁那些节日狂欢、光芒四射的形式，找到一种真相；但嘲讽之时加速了沉没。还有一些人做着怪异的后跳，越过“文艺复兴”、越过“黄金时代”，自以为能够通过对古代各种形式风格的拙劣模仿，从而创造出一种新的魔法。而我所遵从的道路更审慎、更隐秘……
——摘自《朝圣者的碗钵：莫兰迪画作诗思录》，菲利普·雅各泰著，光哲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年10月
作者：光达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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