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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年6月30日
地点:广州美术学院黄增炎工作室
采访人:深圳美术馆黎晓阳
黎: 最近几年,你一直沉迷于混合技法的探索实践,能否说说与混合技法相关的问题?
黄:其实,混合技法我已画了将近二十年。我在水彩画的基础上融合其他材料(比如胶合剂、涂料、上光剂等),使画面形成一种有别于其他画种的品质,材料的趣味性和可读性强,且具有造型的力度。如果我当初选择了水彩是出于无奈,那今天的改变则完全归于主动,这种改变首先来自于内心的危机感,来自于水彩之“黔驴技穷”。作为造型艺术家,我自以为在“公共”这一块上具有深厚的积累,尤其是对色彩的敏锐,对形体的善感,因而混合技法的探索与日渐成熟,使我重新恢复了绘画的热情,颇有一番“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2004年初,一位在美国的朋友替我给三藩市亚洲博物馆送去了我的相关资料,那位日裔的馆长对我的画法很感兴趣,很快就安排了我在该馆的个展,我因公事不能脱身,未能前往办展。此后,我越发投入混合技法的研究。这种画法关键在于如何解决技术层面上的问题,使画面达到协调统一。以绘画材料的性能来说,可分为油性材料和水性材料两大类,我选择了水性材料或者说以水性材料为主,这样与我过去所掌握的透明技巧十分吻合。由于在选择材料和作画技术上具有宽松的空间,因而混合技法作为一种绘画方式,越来越多地被当代艺术家所关注和采用。2010年7月,我在巴黎惊喜地看到法国当代画家的作品竟与我的画法如此相似,在作品的右下角标明“混合材料”;西班牙著名的当代画家塔皮埃斯的许多作品也属于“混合材料”这一类型,他巧妙地利用了材料的性能和特点,在画面上营造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感,技术含量高,整体感强,在学术上具有广泛的国际影响……
黎:你在创作每一件作品的时候是如何把握材料的性能与特点的?
黄:我在技术层面上比较敏感和苛刻,从不勉强。首先,我对材料的要求贯穿在一个“透”字上,即要顺应水性材料透明或半透明的特点,而在艺术表现上则以“实”为主,“实”指造型的坚实感,力求体现对象的实质。曾经有人误以为我在模仿油画,其实不然。其次,我运用的是干笔技法,笔触和肌理作为造型的主要元素,在画面结构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我借助上光剂或固定液将那些满意的地方固定下来,然后逐渐地深入进去。我画的古陶器、油漆桶,既没有使用塑型膏,也没有厚涂颜色,而笔墨营造出了一种特殊的效果,使物象表面似乎有一种可触摸的感觉。
黎:你向来精益求精,你属于严肃的艺术家,可否谈谈你的体会?
黄:我是理想主义者,对自己很是挑剔,我的画室里常放着一两年前就开始至今仍未画完的画比如人体,我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不满意,或者有了别的想法,不到江郎才尽时不算完。画得慢古来有之,提香、伦勃朗、安格尔、弗洛伊德等等都画得很慢,有趣的是,他们的作品中那些让人看起来轻松潇洒的地方,往往是作者历经无数次的反复画出来的,即便是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如德库宁、克兰、罗斯柯等)的作品,笔触的起伏产生的强弱、虚实乃至边缘线的变化,也经过了作者细致、耐心甚至烦恼的创造过程,作者的高明之处是不让你看出破绽罢了。我的体会是:自己画得辛苦是让别人觉得轻松。
黎:这是否意味着技法在你的作品中是重中之重?
黄:以美国画家魏斯先生为例,蛋彩画技法在他手里可谓炉火纯青,而他老埋怨自己还远没有掌握好,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对造型有了更高的要求。绘画是造型艺术,塑造形体才是画家在创作中头等的事情,哪怕画家的技法再熟练,控制材料的手段再高明,面对错综复杂的形体结构也难于做到轻车熟路,更何况混合技法与其他品类的玩法不同,它更具戏剧性,有时甚至作弄人——似乎无法预见的偶然性顷刻呈现于眼前,让你满面喜色,然而这喜色却常常瞬间即逝。我深感欣慰的是,混合技法的探索与实践过程,使我不知不觉地加深了对造型的体验。
黎:你以人体为表现母题,是否喻示着挑战自我的意愿?
黄:毫无疑问,人体绘画体现出了造型艺术至高的难度。几百年来,毕生以人体为表现主题且留名于史上的艺术家屈指可数,我对米开朗琪罗、提香、鲁本斯、弗洛伊德等艺术家肃然起敬。他们各有不同。比如,鲁本斯倾其毕生精力于表现感官的愉悦,提香则更关注躯体的高贵与尊严,而弗洛伊德却在躯体上赤裸裸地给予冷酷甚而至于无情的揭露,就像解剖专家一样要揭开所有的迷。他们可谓在人体的表现上倾尽了心血和智慧。然而20世纪之后,人体却多被当作艺术家手里的一个棋子,被任意地摆布。我所不能苟同的,首先是作者对于人体的忽略,“人体”具有思想性,体现出人的本质,真实比任何造型形式更永恒,艺术家是不能自以为是的。我以为,在当今五花八门的造型样式中,恐怕还没有哪一种比具象更能体现人体这样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具象是我在人体绘画中赖以表达理想与愿望,同时寻求与前辈大师对话的最佳的途径。只是,用混合技法表现人体会面临许许多多的困难,我不能像油画家那样可以借鉴传统,而唯有边实践边摸索,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我与混合技法的缘分与日俱增,它就像一个谜,吸引着我一步一步朝前走。
黎:作为具象写实的当代画家,你如何在混合技法中体现自己的特点?
黄: 我想起弗洛伊德先生,上世纪50年代他出名了,但很快被英国前卫艺术淹没了,然而他并不气馁,继续以他的方式画了几十年,至80年代再次出名,此时人们不得不承认,把弗洛伊德的作品定位在欧洲传统写实绘画的继续那是莫大的误解,因为他的表达方式几乎与欧洲传统毫不相干。“表达方式”正是我最为关注和讨之于实践的,“表达方式”包含在形式语言当中,而其中笔墨技巧则最能体现我的特点,我对于笔触、肌理、节奏、气氛等等有较深层面的理解,实际上,我的画面就是直接从这些方面展开的,即便表现实实在在的地方,亦赖于对笔触、肌理情趣的体验,我试图在具象的造型与抽象的笔墨之间寻求自然契合的可能性。但是,要使每一处笔触或肌理都能够与整体节奏、气氛、情调相吻合,且这些笔触、肌理又得之于偶然而非刻意营造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注:本文摘自2012年11月28日《广东美术》,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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