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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启平与他的红房子

红楼浸透了中国人的思想。

红房子推及了许许多多的中国人的私密。

红房子还有什么呢?

还是让我们走进余启平的红房子里去吧!

  从中国的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无论你是登高俯视,还是搜街寻巷,绝对找不到余启平的红房子群落。它们不是欧洲风格的神话故事里的尖顶红木屋,也不是中国古代的象征宫廷权威的宫殿楼阁,可它们又让你似曾相识,谋面而又难以说起缘于何处。但千真万确:你见过它、熟悉它。这是因为:

  红楼浸透了中国人的梦想。

  红房子堆积许许多多的中国人的私密。

  红房子还有什么呢?

  还是让我们走进余启平的红房子里去吧!

  关于名称:

  纸上的红房子只可能对视。你看什么?看颜色?看笔法?看情趣?

  我先看名字。

  《闲马闲云》,但占据画中心的却是红房子,斑斑驳驳,紧闭的门窗,隔开了记忆的流动。三匹马扭动着,仿佛在交谈着它们所承载的主人的故事和遭遇。云似潮水,慢慢淹没这各个房子里的是是非非。

  《夕阳》,人去楼空,二匹马伫立门口,欲进面又止。河流干枯,河里的石头在叙述着一个过去的时代。

  《盛夏》一批孤独的枣红马,下到荷池里,竹帘低垂,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碧水红房》甚至出现了电线杆,是江南的小镇和村舍,但却又是江南小镇的风情场景。

  《出门在外》可为证。那还是红房子,古老而陈旧的红房子,一只欲走而茫然无措的山羊伫立在画面中央。

  我们呆在这些还是房子的外边,孤寂、宁静、落漠乃至有一些人醉而不能,醒而欲醉的隐隐的快慰的孤独感;同时却又让人惧怕,惧怕那种走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的寂静。让人迷恋的而又却步的寂静!

  我们只敢呆在房子的外边。

  其实,余启平禁不住自己也要进去瞧一瞧。

  《冥想空间》,空寂的屋宇,横与竖相构的木柱,是冥想还是被欲望燃烧得趋于死寂的沉睡?

  《倦怠的时空》还是沉睡,但那更像是假寐,试图忘却自我,忘却烦恼,忘却生命旅程的是是非非的假寐。走出孤寂和沉醉孤寂,对生命永远是一个困难的抉择。生乎?死乎?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往往只在一会儿之间,一隙之隔,而人世间的无穷纠纷,无限的情孽怨恨便在这“一隙之隔”登演了无穷无尽的喜剧和悲剧。让我们在烦嚣人世间走进“倦怠的时空”里想一会儿吧!只是不知何处追寻?

  我想,余兄一定还画有诸多“室内作”,我只睹此二幅,足矣。窥启平兄心境,映我之心境,用港台人的时髦语说,产生了“化学”作用,我乐,想毕启平兄亦乐。此乐彼乐,至乐也。

  假如说,上列诸作偏重于从纯精神的方面描绘和展示艺术家的生存价值观;那么,以下的作品便试图回到某种历史记忆,某个社会历史时刻的特殊场景之中。

  他创作于十年前的作品《无题》是一群在浓云笼罩下的知识人的思考和困惑的状态,高耸的烟囱,孤立单调的楼房,一群目光炯炯,没有嘴巴,傲视正前方却又不知怎样走脚下的路。

  《过去的视线》(之一)(1993年作)是对雕栋画宇的旧时代的彻底告别。《过去的视线》(之二)(1996年作)便是对近代知识分子历程的反思。红楼错迭,新旧时代的更替,知识分子求索的良知陪护。这种心态,尤其典型地表现在《日初升》(1999作)这幅作品之中。

  红房子禁锢不住梦想,梦想像幽灵一样飘出红房子,向着有光亮的地方飞去。但淡淡的哀愁散发出的诗意般的黑幕。寻求和探索仿佛总是由孤寂相伴。

  余启平是孤寂的,但孤寂却赋予他的作品一种凄婉、感伤的美。

  关于记忆及意义

  余启平说的仿佛是过去故事,是关于往昔的“记忆”,而这个“记忆”却又没有确指,似无而还有,似有确没有踪迹。“忆”之所及,是生长于特定历史座标点的社会记忆。

  保罗康纳顿在《社会如何记忆》中说:“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们都将会特别忽视这样一种意识:个人生活史结构中的反复出现者和典型者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描摹出作为庆典对象的一个模式:个人颂扬自己的角色,实现自己的价值,完全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传统的新化身,通过有意重复过去,个人生活使过去再次成为现在。“(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72页)

  “反复出现”的“有意重复过去”而使之成为“现在”。余启平的作品描述了这种“现在”,一种“记忆”中心“反复出现”的现在。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永不消褪的“现在”?

  从技法,从画面的处理方式上看,那种工整、谨严、细致,表明了余启平的浓厚的古典情节,他的描绘对象由中国画的仕女转向他的自我的视觉意义的挖掘。那时一个崇尚古典精英文化,怀抱使命感和责任感的自我在种种喧嚣声中被遗忘,被一层一层时尚浪潮堆积和掩埋的心灵的孤寂。

  “红房子”里边堆积了那么多的可以滋养这种孤寂的历史记忆。他翻捡着、寻找着、直至到彻底忘却自己。

  静静的场景。

  悠闲的絮云。

  永远伫立的再也不去背负奔马责任的马匹。

  寂静、空旷、孤独、冥想。

  记忆空寂的屋宇贮藏着关于欲望和梦想的“昔日”。

  余启平拷问着自己的记忆,他要把这“记忆”转化凝结成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的心灵史的图像的符号。

  冲动、争斗、激愤、热情……有那么多的仁人志士为之奋斗,为之皓首。但不要忘了在最热闹的心灵史的繁华区还有那种让人有几分伤感,有几许不忍顾盼的心灵盲点。

  我们不要忘记它。

  余启平这样告诉我们。

  余启平,1984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现为职业艺术家。

作者:马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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