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大的悲哀在于无话可说，最深的孤独在于无处可去，最困的境地在于无路可走。

　　不知你可曾有过这样的心情。

　　我独自一人向着一个陌生的城市走去。我被困得太久了，我想到外面透一透气。

　　难得的好天气。

　　我在阳光下出发，车厢里依旧是沉闷而污浊的空气，我只需把目光投向窗外，沿途的风景迅速掠过，像往事来不及回味就已经逝去。那袅袅娜娜的炊烟躲在树丛里，把一个村庄映衬地寥寥生机。我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切，生怕错过些什么，我亟亟地追忆，哪里是我曾经到过的地方，而现在，我将要到哪里去？

　　车很快到了一个小站，我在嘈杂的人群中拥挤，来不及思索，我跳上另一辆车，继续我的旅程。我很清楚我想要的，那就是：走下去。我需要走下去，虽然我并不清楚我要去哪里。

　　又一个终点站，这里是城市的街区。更多的车，更多的人。我沿着人潮的方向走下去，过了一条河，河边有垂钓的老者，我停下来，他一会儿把鱼杆甩出去，一会儿把鱼杆向上提了提，我知道这水下根本没有鱼。这钓鱼的老者是浮躁的，他焦躁的眼神足以吓走所有的鱼。

　　我不得不继续赶路，从河岸上来，我向人群走去。在漫长而空虚的街巷里穿梭，我倍感孤独，它让人迷失自己。一座教堂立在我的面前，但它只是空的。没有熟悉的面孔，没有一双脚可以为你停留，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听你的声音，这高楼林立的街巷真让人感到窒息。我需要一个高度，一个可以让我逃离这钢筋混凝土的世界的高度，我要用这个高度，把这一切都看低。

　　远远地，我看到一座高山耸立在高楼的背影里，我向前方走去。这山并不是很高，进山的门槛却不低。沿着曲折迂回的小路上去，林中的野树就立在路中央，它冲破了石阶的阻压，它把路要去的远方拦住。从一个拱门穿过去，是一个平阔的敞台，有道房数间，香火纷扬，亭台正前有两棵广玉兰，洁白的花瓣从枝头凋落，被风无情地吹远。树的枝头挂满千万条红色的绸带，那是世间的俗人许下的愿言，此刻，正七零八落得飘散在风中。离树不远处，有个算命的老妇，在不知疲倦地向行人兜售她廉价的谎言，她衣衫不整，满脸疲倦，口挂白沫，却并无停下来歇一歇的打算。算命，命为何物？她若能知人世间的真命又何苦在此浪费唾沫，这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继续向前，终于有一处石凳可以停歇。坐在石凳上，微凉，让一颗心缓缓地冷却。山下的那座城市，就在山的脚下臣服，那座原本高大地遮挡住我的视线的教堂现在看上去只是伶仃小物，那纵横交错的街巷如今只是片条织网，那些高楼大厦只不过是些芸芸总总的积木，远处的小山只是长着野树的碎石。只有一片湖是纯净而安然的，碧绿地像一块柔软的翡翠。

　　这便是山的妙处，它让人的一颗心得以平息。

　　只是这样的平和是多么地短暂啊！

　　我仍然要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以至于我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我不舍地看着这一切，生怕忘记些什么，我亟亟地想起，哪里是我曾经要去的地方，而现在，我又将要回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

　　此刻，我仍在山里。

作者：翟明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