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夏天，孙竹篱在成都同时画了两部内容相同的荷叶册页，纸本，水墨，均为44开( 22对)，分赠正武、柏伟二人收藏。因此，这两部荷叶册页名称分别为《荷叶画谱(正武本)》、《荷叶画谱(柏伟本)》，但均未题名。

　　时隔不久，孙竹篱为《荷叶画谱(正武本)》补题了册名“水墨荷叶图，癸亥仲夏孙竹篱制”。也为《荷叶画谱(柏伟本)》补画了10开荷叶画谱，并且补画了6开鸭子，称为《鸭子画谱》。

　　因此，《荷叶画谱(正武本)》正式名称应为《水墨荷叶图》。《荷叶画谱(柏伟本)》正式名称应为《孙竹篱荷叶画谱、鸭子画谱》。

　　《孙竹篱荷叶画谱、鸭子画谱》被收藏者柏伟装裱为上、中、下三本大册页，时间大概在1987年至1999年之间。该册页装裱时，没有严格按照绘画类别和顺序，并且出现了3处装配错乱的情况。上、中两册取横式，采用推蓬装，下册取竖式，采用蝴蝶装。2000年，三峡画派的创始人岑学恭先生为上、中、下三册分别题签为《集锦》、《藏珍》、《艺苑撷英》。

　　我们今天看到的《孙竹篱荷叶画谱、鸭子画谱》，可依据绘画内容分为荷叶画谱、鸭子画谱、附录3个部分，分述如下：

　　一、孙竹篱荷叶画谱

　　二、孙竹篱鸭子画谱

　　三、附录(略)

　　孙竹篱著名的画论《画荷》自叙“画荷曾下四种功夫，即花、梗、叶、蓬。”注1“荷叶，风晴雨露之变，盛夏秋残之态，姿色老嫩之分，卷舒之状，先明其性理，进得其神韵，纵情挥毫自成写意耳。”注2

　　“没骨荷花难于勾勒，行笔过迟则浸不成形，行笔过速则轻飘不润，皆其病也。”注3

　　“荷叶”，“荷叶是画荷花主要用功之处，看是容易作时难。据我多年的实践，却未摸索出一点经验，至今仍是回回教训。从教训中，我提出四点画法：(一)、以短笔触写之，有浑厚圆润之感，因荷叶大而厚，此法甚当。用笔可从隶书法求之。(二)、以放射状长笔法写之，有奔放潇洒之韵味。用笔以行草笔法为之。(三)、以旋转如云笔法写之，得神逸变幻之态。用笔须从草篆法得之。(四)、以长短笔法写之，亦有生气。以上四点均须有虚实气韵的艺术原则。”注4

　　①白描荷叶28开，编号分别为A1、A2、A3、A4、A5、A6、A7、A8、A9、A10、A11、A12、A13、A14、A15、A16、A17、A18、A19、A20、A21、A22、A23、A24、A25、A26、A27、A28，均钤“孙氏”朱文印。

　　怎样解读这28开白描荷叶?可以参阅徐渭“笔所未到气已吞”，注5八大山人“尤其用笔难度最大，在急速的运笔中，既要考虑行笔的‘使转’又要‘下驻’其笔，一般是很难协调统一的。八大山人笔下的线条，如枯藤摇振、刚柔相济。他后期的花鸟画是从用笔到造型都开始变方为圆，在圆浑中寓以清刚。”注6吴昌硕“一种是以篆书中锋笔意为之”，注7“一种以草书笔意为之”。注8齐白石“他变八大山人用笔绞转曲转为用笔直率平易，变冷逸为平和;他变徐渭用笔疾速为用笔徐缓，变用墨渗化浑沦为用墨醒透朗然，变墨中求笔为笔中求墨;他变吴昌硕用笔刚猛劲利为轻松恬淡，变追求整体的书法气势为追求局部行笔中的韵味。”注9

　　我们可以看出这28开白描荷叶的线条具有几个特征。第一，具有八大山人用笔的特点，在急速的运笔中既考虑运笔的使转，又要下驻其笔，并使二者协调统一。第二，具有吴昌硕篆书中锋用笔的特点，也有草书笔意用笔的特点，也有孙竹篱楷书隶书中锋用笔的特点。第三，具有徐渭用笔疾速和笔未到而意已到的特点。第四，具有齐白石笔中求墨的特点。

　　②泼墨大写意荷叶26开，编号分别为B1、B2、B3、B4、B5、B6、B7、B8、B9、B10、B11、B12、B13、B14、B15、B16、B17、B18、B19、B20、B21、B22、B29、B30、B31、B32，均钤“竹篱”白文印，有8开加盖了“孙氏”朱文印。

　　这26开泼墨大写意荷叶按其技术特征，可分为4类，分别为“以短笔触写之”、“以放射状长笔法写之”、“以旋转如云笔法写之”、“以长短笔法写之”。其中：B1、B2、B5、B6、B13、B20、B29、B30、B31这9开，“以短笔触写之，有浑厚圆润之感，因荷叶大而厚，此法甚当。用笔可从隶书法求之。”B3、B7、B9、B10、B11、B12、B16、B32这8开，“以放射状长笔法写之，有奔放潇洒之韵味。用笔以行草笔法为之。”B4、B14、B17、B18、B19、B21这6开，“以旋转如云笔法写之，得神逸变幻之态。用笔须从草篆法得之。”B8、B15、B22这3开，“以长短笔法写之，亦有生气。”

　　孙竹篱的荷叶，还有一些特殊的画法，因为孙竹篱认为不具备普遍的指导意义，没有能够升华为荷叶画谱。

　　③白描荷叶22开(A1、A2、A3、A4、A5、A6、A7、A8、A9、A10、A11、A12、A13、A14、A15、A16、A17、A18、A19、A20、A21、A22)，与泼墨大写意荷叶22开(B1、B2、B3、B4、B5、B6、B7、B8、B9、B10、B11、B12、B13、B14、B15、B16、B17、B18、B19、B20、B21、B22)，配为22对，演示的是白描荷叶怎样衍化为泼墨大写意荷叶的过程。

　　面对《孙竹篱荷叶画谱》，我们关心的是另外一个话题：吴昌硕这样画过吗?齐白石这样画过吗?张大千这样画过吗?他们都没有这样画过。“文以载道，史以载事。”《孙竹篱荷叶画谱》对于中国绘画的文化传承就有了道的意义，也有了史的意义。

　　④孙竹篱存世的画稿中，有一部荷叶画稿册页，名为《孙竹篱五十年代荷叶白描画稿》，共42开，孙竹篱分别编号为1号、2号、3号、4号、5号、6号、7号、8号、9号、10号、11号，12号、13号、14号、15号、16号、17号、18号、19号、20号、21号、22号、23号、24号、25号、26号、27号、28号、29号、30号、31号、32号、33号、34号、35号、36号、37号、38号、39号、40号、41号、42号，已遗失两开(2号、25号)。从现存的40开来看，以横式为至，有37开，竖式仅有3开(1号、3号、27号)。该册页还附录了《孙竹篱五十年代荷花花朵白描画稿》28开，均为竖式，未编号。

　　我们将《孙竹篱荷叶画谱》，与《孙竹篱五十年代荷叶白描画稿》，进行比较，能够看出其中的对应关系，整理成下表。就会明白，孙竹篱从白描荷叶演化为泼墨大写意荷叶，至少耗费了二十年的时间(1957年至1977年进入艺术成熟期)。

　　⑤怎样画鸭子，孙竹篱画论却没有谈及。考查孙竹篱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画稿，鸭子都是作为点景出现的，并不能独立成画。1977年进入艺术成熟期之后，鸭子也主要是用来点景，如荷花鸭子、芙蓉鸭子、芦苇鸭子，即使以表现鸭子为主题的绘画，也用其他花草山石作为点景，鸭子也不能独立成画。

　　从绘画史上来看，鸭子能否独立成画?值得研究。八大山人有《眠鸭图》、《墨鸭图》传世，但仅此两幅，均为一只鸭子。以后的黄慎、任伯年、齐白石均没有鸭子独立成画的作品传世。

　　《孙竹篱鸭子画谱》中的6开册页均为鸭子独立成画(2开单鸭，3开双鸭，1开群鸭)，6开册页均钤“竹篱”白文印，其中2开加盖了“孙氏”朱文印。并且是以画谱的形式出现的，就有了道的意义，也有了史的意义。

　　(一)《孙竹篱荷叶画谱、鸭子画谱》共60开，尺寸为4尺6开，使用的是夹江等外纸，1983年的售价为4尺整纸0.12元/张，纸张质量很差。有人不了解当时的情况，说《孙竹篱荷叶画谱、鸭子画谱》使用的是夹江三级纸，1983年的售价为4尺整纸0.14元/张，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

　　(二)从艺术质量而论，《孙竹篱荷叶画谱、鸭子画谱》属于他的精心之作，60开均为精品。陈子庄曾经讲过：“历史上的艺术品中，凡是自出心裁的，皆最可宝贵。纵览前人画作，方知吾言不谬。”注10该册页之珍贵，由此可见。

　　(三)从用印而论，极有规律，使用了“孙氏”朱文印、“竹篱”白文印对章。仔细观察，白描荷叶28开，均钤“孙氏”朱文印，但不加盖“竹篱”白文印;泼墨大写意荷叶26开，均钤“竹篱”白文印，有8开为调整画面重心，加盖了“孙氏”朱文印，成为连珠印;鸭子画谱6开，均钤“竹篱”白文印，有2开为调整画面重心，加盖了“孙氏”朱文印，成为连珠印。

　　(四)孙竹篱曾经讲过，《水墨荷叶图》又叫《千变荷叶谱》，也可以叫《荷叶千篇图》。叫《水墨荷叶图》，固然无可置议。但是《水墨荷叶图》包括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水墨完成的白描荷叶，第二部分是水墨完成的泼墨大写意荷叶，莫若正名为《孙竹篱荷叶画谱》，更为恰当。

　　但是，孙竹篱的泼墨大写意荷叶，是用毛笔来完成的，准确地说是用毛笔直接挥写，只是有“泼”的意味而已。与张大千所创造的“泼墨法”，性质不同。

　　(五)孙竹篱作画，有孕育腹稿的习惯。孙竹篱画论记载：“意在笔前，亦在笔后，从容涵泳，自然生其气象。余每作画之前，沉思熟虑胸存腹稿，兴来即援笔挥毫。”注11大写意荷叶画法、大写意鸭子画法，经过孙竹篱几十年的孕育腹稿、50年代的阶段总结，以及几十年的绘画实践，最终在1983年夏天，提炼升华为《孙竹篱荷叶画谱、鸭子画谱》。

　　2011年12月于西昌

　　注1：《竹篱诗文集》，255页。

　　注2：《竹篱诗文集》，255页。

　　注3：《竹篱诗文集》，257页。

　　注4：《竹篱诗文集》，257页。

　　注5：《影响中国绘画进程的100位画家》，张桐瑀著，海南出版社，178页。

　　注6：《影响中国绘画进程的100位画家》，张桐瑀著，海南出版社，198页。

　　注7：《影响中国绘画进程的100位画家》，张桐瑀著，海南出版社，256页。

　　注8：《影响中国绘画进程的100位画家》，张桐瑀著，海南出版社，256页。

　　注9：《影响中国绘画进程的100位画家》，张桐瑀著，海南出版社，271页。

　　注10：《石壶论画语要》，陈滞冬编著，人民美术出版社，30页。

　　注11：《竹篱诗文集》，2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