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标准化的心2》布面油画160x140cm 2011

　　雅昌艺术网：能否谈谈您近期在新加坡的展览?

　　林欣：6月28日我在新加坡有一个双个展，是和法国艺术家Andre Nadal一起，在YANG GALLERY.Singapore举办。这次的作品会以架上的绘画为主，个展的名字叫“Welcome to Linlin’s Space Odyssey”。是由我之前的系列作品“林林的宴会”中的类人机器人的名字延伸出来的。试图把观众带入一个偏科技气息和赛博格气质的另类场域。

林欣 《无人之境No.2》 布面油画200x105cm 2017年

　　雅昌艺术网：目前数字媒体与艺术的结合还是非常热门的一个方向，包括最近在武汉展出的您也有参展的“.zip”、网红teamlab的展览。在这些或者您所接触到的更多科技介入艺术的作品及展览中，科技介入艺术的形式有哪些?您的作品是属于其中的哪种?

　　林欣：在今日美术馆“.zip”的展览中，我带去的是《有风的空间3》，目前这件作品也随着展览来到武汉展出。《有风的空间3》是一件交互电子装置，观众可以通过吹气等动作，用现实中的风去干扰和控制电子影像中虚拟的风，让风在现实与虚拟中自由穿梭，从而模糊物理与信息之间的界限。它应该是属于交互艺术的范畴。

　　科技近百年来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控制论更是说人类千百年以来就一直在与技术协同演化，所以科技介入艺术是必然、也是必需的，其实也是一直在发生的。而我们当下谈论的科技，更确切的说是和电子、信息有关的，目前我们看到的科技介入艺术的形式也无外乎几大种，诸如网络艺术、交互艺术、电子装置和数据可视化、生成艺术、媒体与表演等。

林欣《有风的空间NO.3》互动影像装置 2017

　　雅昌艺术网：近几年出现了越来越多数字艺术的作品和展览，从您自身创作的角度来看，这是基于怎样的土壤?

　　林欣：虽然从大学到研究生我主攻了7年油画，但是我一直在寻找材料上的突破，而且我对材料突破的理解也不是直接想变成综合材料这么简单，或者是变成雕塑这种传统概念，而是想在其他的媒介里进行一种完全颠覆常识的尝试，后来在各种摸索中就找到了电子虚拟这么一个媒介。围绕这个媒介，从最早的油画，到后来的数字图片，接着转成数字动画，再变成动画、影像装置，再变成装置，慢慢地打开了媒介的拓展。

　　对于70后，电脑开始进入家庭是我们正在中学的时候，那个年纪正好是接纳意识特别强的时期，对我们来说用电脑进行创作是一种比较新鲜的尝试。从带着童年记忆的机械和金属到电子科技，电子媒介艺术打开了一个新的创作方向。

　　所以，其实以我自己作为一个并不特殊的个例来看，数字艺术的发生和发展，从大环境来说，是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现代科技不断发展、全面渗透到我们生活方方面面，数据化的生存逐渐成为我们生活常态，这样一个大势所趋的时代印记。

　　从小环境来说，在科技飞速发展的背景之下，我们的观看方式发生了改变，艺术机制也从内到外地发生着变化;以及在这期间，我们一直以来不断突破、从不满足于现状的实验。

林欣《错误的秩序——断层005 》布面油画165 x 110cm 2015

　　雅昌艺术网：曾经有批评家在讨论您的作品时谈到了“赛博格”这种尖端的科技，我们是否也可以认为科技能够走向更远的地方，携手科技的艺术也能够走向更广阔的想象?

　　林欣：在我2011年的个展“进化共同体”上，当时基于我画面中的类人机器人的形象，我们曾讨论过赛博格。这个词的来源与控制论(cybernetics)和有机体(organism)的头三个字母，将这种使用机械义体的增强人类命名为赛博格(Cyborg)。

　　赛博格这两年被关注的比较多，而在艺术中的提及大多是因为它所触及的边界理论和哲学含义——当人体内有了越来越多的机械体和电子体后，何以界定为人?而当机器人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学习能力和思维甚至情感后，又何以界定为机器?

　　于是赛博格从单纯的机械与人体的结合，引申到一切模糊了科学技术与自然边界的事物。它的出现使得之前我们的二元论的界限不在是稳固不变了，它代表着一切事物都有了模糊的中间地带，这种模糊和不确定，挑战了很多我们长久以来的禁忌。比较容易理解的就是比如人兽杂交后的人性与兽性的讨论，那么人与机器结合后，人性和机械性的讨论，以及人如果通过不断的科技义肢替换自身零件而导致的无限永生——使得人开始无限的接近神，那么，也就模糊了人性与神性的界限。

　　所以作为激进派的女性主义哲学家哈维拉特别鼓励这种越界，提出了：“宁做赛博格，也不做女神”。

林欣《错误的秩序——断层004》 布面油画165 x 110cm 2015

　　赛博格意味着一种危险的创新，它的出现一直伴随着一种科技伦理的反复诘问：什么是人类?什么是人性?一种未被技术渗透的稳固人性是否存在过?而这与艺术的述求有着某种曲径暗通的共同气质，为艺术的创作带来了更多的时代话题和可能性。

　　某种程度上看，这其实也有些像当我们在讨论电子媒介艺术时，电子媒介究竟能够在其中介入多少、占有多大的比重，才能一方面让保持它在这类艺术形式中更远的探索，另一方面仍然是在艺术范畴内讨论问题。说到底。其实是种是对“界限”和本质的把握。

　　雅昌艺术网：我们也留意到，数字艺术在您作品中的运用逐渐从早期内容介入到后来内容和形式的共同介入，甚至是从观念“生产”阶段就开始介入，这种变化是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还是基于不同时期的关注点不同?

　　林欣：从最初本能的敏感到后期的不断深入研究，我在作品中涉及到的科技的因素也慢慢从内容形式转化到方法论的实践层面上。

　　最早开始使用数字手段，是在布面油画《金属的假面》和《林林的宴会》系列开始，当时只是想表现科技和生命的结合与矛盾体，也就是上面谈到的有机体/无机体的二元对立方面，而运用数字建模手段也是下意识的自然选择，但随着天性里面对机械多一分的爱好，我开始对赛博格、对数字虚拟、对AI和整个相伴人类进步的技术与人本身的关系感到痴迷。

林欣《错误的秩序——坚硬的芯》布面油画 135x200cm 2014

　　拉图尔说我们从未现代过，罗伯特.维纳说我们一直就是后人类，凯文凯利说我们的道德伦理会随着科技的发展而超越物种界限，格林说当你在读这句话时，太阳向太空喷发的几十亿个中微子正在穿过你的身体、然后穿过地球，继续它们在宇宙间孤独的旅行。

　　我慢慢意识到，技术的生产不断的在拓展我们认知的边界，并改变所有的伦理关系，使得我们的未知生活变得非常的奇妙和有趣。艺术家需要了解媒介的技术本身又要贯通艺术的本体本身，用媒介的技术思维去找到艺术的审美表达，这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能激起我兴趣的触点。

林欣 《谬之维度》 数字图片180cm×95cm 2015年

　　这一切都让我对科技本身和科技伦理感到迷恋，并开始研究电子媒介本身，试图去了解他们的存在形式和个性所在。于是，我逐步尝试系统的研究和实验性的展示电子媒介的性格特征，提出“电子的错误美学”，并在2015年武汉美术馆的个展《超弦》中通过各种媒介的形式呈现出来。

林欣《错误的秩序——大家庭》电子影像装置 2017

林欣《错误的秩序NO.2》 电子影像装置 120×57×80cm 2016

　　雅昌艺术网：所以，在您看来，数字艺术是艺术的一个过渡阶段还是艺术的一种形式?

　　林欣：我想，准确地来说，数字艺术是一个多样的、还在发展当中、尚无完全定论的艺术形式。因为它电子媒介的特性，诸如声、光、电、互动等等使得人们容易看到它繁花掩映似的表象，但随着艺术的不断创作和梳理，数字艺术的体系最终会泾渭分明分明的呈现出来。

　　回顾艺术史的漫长发展，事实上我们在它的每一步都能看到背后的时代轨迹，博彩斑斓的盛唐艺术背后是长安作为世界级贸易中心的所吸收的多元文化，含蓄内敛的宋代美学背后是一个不得不从外放走向内省的时代选择;由于资产阶级新贵的崛起对记录生活产生需求的肖像画，兴起于为教会服务的巴洛克艺术。数字艺术，我想也是如此，它的产生和发展，折射的是一个庞大的社会、复杂的时代的局部;它逐渐成为艺术形式中的一种，则是科技越来越融入我们生活细节的生存现实。

林欣 内部秩序001 2015

林欣 内部秩序002 2016

　　雅昌艺术网：近几年还会有哪些创作计划?

　　林欣：完成6月份在新加坡的个展后，我会到北美访学一年，期间会有两个阶段性的实验性质的个展，一个是已经确定的在南京的Banana Art Space艺术空间，还有一个是在美国的大学艺术中心。回来后，整理一下所有资料，我希望在美术馆用全新的作品和方法论作一个完整一些的个展，去全新呈现我对科技、艺术、伦理的反思和诘问。

　　雅昌艺术网：谢谢林老师!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洪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