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沉默的微笑

　　有一种沉默的微笑

　　让感觉失去灵敏

　　有一种不加伴侣的咖啡

　　缺少了另一半

　　不该捅破那张薄薄的纸

　　让情感裸露在外

　　一切都应顺其自然

　　其实，等待是一段

　　无法省略的过程

　　感情的发育期

　　有时脆弱得不可触摸

　　装饰的表情毕竟难以持久

　　再坚硬的外壳也会脱落

　　季节已透露成熟的信息

　　咖啡里再加上一点伴侣一点糖

　　慢慢品尝有一种苦中带甜的味道

　　再浓也不会让人失眠

 

　　你说你秋天来

　　你说你秋天来

　　而秋天还很遥远

　　在我们中间

　　还隔着一个漫长的雨季

　　隔着一个黄泛区

　　遥想小城的雨巷

　　和忧郁的你

　　真想为你撑一把伞

　　让你跨过雨季

　　跨过鹊桥，跨过

　　时间和空间的隔离带

　　从春天一步走进秋天

　　你为我流过太多的泪

　　为了人生无法跨越的断桥

　　你为我写了那么多的诗

　　为了被压抑的一份真诚

　　你为我寄来那么多的信

　　慰藉着一颗孤寂的心

　　你说你秋天一定来

　　秋天已经不远了

　　我的思念是一片枫叶

　　早已在难耐的夏天提前泛红

　　这一回不会再辜负了

　　迟来的花期

 

　　那一刻

　　当你伏在我的肩头

　　悲恸地哭泣时

　　那一刻

　　才是最真实可爱的你

　　咸涩的泪水淹没你

　　也淹没我

　　你的不幸

　　使良知为之震颤

　　我让你尽量哭出声

　　将委屈和怨恨都释放出来

　　然后

　　让你失去的一切

　　得到补偿重新

　　用白玉雕塑你

　　用水晶雕塑你

　　虽然你曾任感情

　　飞速地流动

　　即使那样

　　我依然执著地等待你

　　转过身来

　　还我一个

　　当初的你

 

　　海

　　轻轻地掀开

　　你缀满雪花的绸裙

　　阳光一样的肌肤

　　便绽露出来

　　我不由得一阵心跳

　　呼吸也急促起来

　　大半生流浪的我此刻

　　却禁不住这样的诱惑

　　涨潮退潮本是平常事

　　对于我却是一种奢侈

　　亲昵的表白是多余的

　　我只喜欢默默地感受

　　海的年轮与礁石的年轮

　　是否重叠并不重要

　　水与石的碰撞

　　就有花的盛开

　　有一只小船停靠在岸边

　　正期待我一次涨潮的冒险

 

　　背影

　　你背转身走出画室

　　被夜的长袍裹紧

　　我仍旧握笔在手

　　塑造自己

　　僵硬的良心在

　　宗教与哲学的汪洋中

　　打磨汉白玉的纯洁

　　此后的你

　　再也没有回头

　　让我留下一幅残缺的画

　　贫瘠的现实

　　像孤岛上的羊角花

　　只开一半

　　似存心制造的悬念

　　一阵风就把青春吹走了

　　只看见隐约的背影

　　惟有秋天里孤独的相思树

　　颤栗地说着哑语

 

　　死亡意识

　　终于理解了你的

　　关于死亡的涵义

　　你说快乐便是死亡

　　——死去活来

　　从此，我开始怀念

　　并向往死亡对你的诱惑

　　当你从迷狂的状态中醒来

　　那一段美好的情节

　　便成为一幅当代的岩画

　　便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

　　像一块凝固在化石中的

　　故事

　　但我至今也不明白

　　为什么有时

　　你却礼貌地拒绝死亡

　　只让我亲一亲你

　　智慧的额头

　　死神也能招之即来

　　却又保持一定距离

 

　　在水一方

　　生活大面积溃疡

　　感情日渐残缺

　　你却在乍暖还寒时节

　　不顾一切地走向我

　　你设计了许多方式

　　压缩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你说在紧急下潜之后

　　为我而重新浮出水面

　　生命临近正午

　　不敢随意流浪

　　既不敢接受你

　　拒绝也非我所愿

　　一个干渴的灵魂

　　一滴水的温情

　　也感觉奢华

　　月圆时刻

　　毕竟过于短暂

　　人啊，才苦苦地

　　乞求圆满

　　残缺是必然的命运

　　这时候才理解桥的意义

　　没有桥，心

　　被分割成两半

　　你和我注定了没有渡桥

　　像隔水相望的岸

　　一个在水之北

　　一个在水之南

 

　　走进你的夏夜

　　早该突破古老而陈旧的格局

　　早该冲出命运的规范

　　不愿意像冬天那么纯洁

　　纯洁得没有一丝血色

　　从来没有鲜艳过

　　生活纸一样苍白，探险

　　即使被误解为污点

　　也绝不愧对真实的人生

　　爽性挥洒感情的彩墨

　　大胆地重新塑造一个

　　有血有肉的自我

　　感谢太阳的热情

　　将我这冰雪融化

　　感谢你的诱发

　　让忘我的瞬间

　　有力的膨胀

　　真不知我的力量从何而来

　　持续地喷突竟征服了

　　野性的青春

　　令骚动的五月感到颤栗和满足

　　第一次吃惊地发现我

　　生命的强悍

　　压抑的欲望是不会死去的

　　如火山渴望喷发的时刻

　　充实的一瞬

　　远胜于多梦的季节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年轻过

　　很幸运很潇洒地

　　走进你酷热的夏天

 

　　我的门为你而敞开

　　你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吗？

　　猛然推开我半掩的门

　　虽然你姗姗来迟

　　但我的门

　　终于由你叩开

　　在这个五月的黄昏

　　我的小屋寂寞而阴冷

　　早已是蛛网横斜

　　紧紧锁闭着一个蜷曲的灵魂

　　不情愿地等待衰老

　　你从哪里来？

　　似从天而降

　　我不能拒绝你的

　　诚挚的诱惑

　　快要枯死的心

　　正需要阳光的照耀

　　顽石也会被你的温情融化

　　我孤独的世界

　　从此失去了平静

　　从此，我的门

　　只为你而敞开

　　因此，我整日的盼着你来

　　盼着那轻轻的叩门声

 

　　夏的浮萍

　　你撑开一把尼龙伞

　　一闪身冲进风里雨里

　　像被雨水冲走的浮萍

　　有一趟南去的火车

　　在月台上等你

　　哪里是你的归宿

　　你并不去想

　　包括哪些脏兮兮的议论

　　生活对于你

　　既艰难又随意

　　这一年夏天很炎热

　　你却感觉寒冷

　　冰冷的阳光

　　冰冷的眼睛

　　一个又一个“桃色新闻”

　　让你不情愿地失贞

　　有人一面扮演道德警察

　　一面又眷恋着你的颜色

　　冷漠的后面

　　是极度的热情

　　离开这座城市

　　如逃避死亡的恐惧

　　也许漂泊是你生存的哲学

　　悲剧却并未停止

　　请原谅

　　我没有为你送行

　　虽然你很孤独

　　而我的心

　　在为你祝福平安

　　我不是一堵墙

　　为你顶住风寒

　　我只有一把伞

　　只可以为你遮雨

　　不再淋湿一颗受伤的心

 

　　同行的山溪

　　山路很长

　　你的柔情很长

　　你喜欢和我绕弯子

　　喜欢和我捉迷藏

　　走过一座木桥

　　便藏在了大山的身后

　　我不懂你的暗示

　　迳直朝前走去

　　以后再难相见

　　不幸终成永别

　　同行的快乐

　　流成往事

　　你毕竟属于大山

　　毕竟是水的性格

　　而我也是

　　匆匆的过客

　　1987-12

作者：寇宗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