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精灵

　　长治的郊外，我看见

　　一群黑蝴蝶

　　在花间翩翩起舞

　　那花朵是雪白雪白的

　　黑与白竟如此分明

　　在这里我没有发现别样的蝶

　　和其它的颜色

　　我想起下榻的酒店

　　也是一律的黑色

　　黑色的大理石柱

　　黑色的地板

　　窗帘也是黑色的

　　连时间也染成黑色

　　洁白的墙上绘满黑色花纹

　　还有金色的龙凤

　　像一座奇幻而玄妙的殿堂

　　左拐右拐的楼道

　　像连着漆黑的巷道

　　听说酒店是一位煤老板的杰作

　　这让我茅塞顿开

　　黑色是高贵的美

　　黑色蕴藏着生命之火

　　黑色隐含着光亮

　　黑色是力量是财富

　　它就在脚下

　　在大地的深处

　　黑是煤的本色

　　“煤黑子”的黑

　　是不能忘记的

　　我复又想起那些黑蝴蝶

　　它们难道也是

　　从矿井口飞出的

　　黑色的精灵吗

　　2012-7-12

　　向晚的山色

　　起风了。刚刚下山的时候

　　那把巨大的折扇呢

　　悄悄地，不知何时

　　一朵金蔷薇簪在了你的头上

　　腰系一条透明的缎带

　　肩披红色的大氅

　　此刻，我突然发现

　　你愈加华丽而好看了

　　回眸的微笑，也

　　镀上一层金黄

　　令所有的花朵

　　都失去了颜色

　　不要怪我感觉迟钝

　　只是低头走路

　　只是想着未了的心事

　　你也是变幻莫测的呀

　　审视你的美

　　也有一个艰难的过程

　　1987-10-21

　　默契

　　登上峰顶

　　体验一次攀越的快感

　　走进峡谷

　　感受一次大自然的温情

　　进入真山真水的意境

　　便远离了逐鹿的情场

　　暂时忘记疲惫的命运和责任

　　没有了矫揉造作的脸孔

　　和许多恼人的心事

　　生命找到安静的憩所

　　像依偎在情人的怀里

　　大自然和我

　　什么也不必道破

　　只需要一种手势

　　只需要一个眼神

　　一切都只通过

　　富于表情的暗示

　　就这样默默地亲近

　　就这样默默地体味

　　这就足够

　　1987-10

　　观日出

　　夜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海滩上早已挤满了人

　　大家都站在最高处

　　期待着一个庄严的时辰

　　画家举起了彩笔

　　摄影师调好了远距镜

　　迎接大海的日出

　　怀着一颗虔诚的心

　　一轮红日跃出海面

　　海滩上顿时一片欢呼

　　颂扬大自然的壮美

　　欢呼发自人们的肺腑

　　太阳不再指定为神祗

　　人不再胁迫为教徒

　　旭日美如出浴的少女

　　令人爱慕

　　1988-3北戴河

　　常青的迎风葵

　　鹤顶山上栽种着

　　一种金属的植物

　　为风而生，迎风而立

　　头顶转动的叶片

　　像四季常青的葵类

　　于是我突发奇想

　　以诗的浪漫为它命名

　　就叫它“迎风葵”吧

　　它雷达般灵敏的神经

　　时刻捕捉风的信息

　　钢铁的枝柯

　　有驾驭风的本领

　　让狂野

　　变得温驯乖巧

　　不再横冲直撞四处游荡

　　把它浑身的力气

　　和恣肆挥洒而散失的能量

　　收集、聚拢，并积蓄起来

　　能，是多么金贵

　　一点一滴一丝一绺

　　也不可随意放弃

　　让无谓的奔跑

　　化为生活的动力和阳光

　　把冷漠与无情

　　化为有情变成关爱

　　让暖流沿着迎风葵长长的

　　根须

　　沿着如春的藤蔓，在夜晚

　　爬满千村万户

　　点亮金灿灿的花朵

　　还有一支支绚丽的歌

　　乘着风的翅膀飞翔

　　登在鹳雀楼画鹳雀

　　千古河东大地

　　一个又一个辉煌之上

　　崛起一座历史名搂

　　前眺中条山东瞩洛阳

　　西可望华岳、长安

　　近瞻舜城傍窥秦塞

　　鸟瞰黄河在脚下奔流

　　这也是用诗歌构建的极至

　　没有人夸口能达到如此的高度

　　这汉字垒筑的灵感

　　从盛唐到今天

　　所有的诗人和我

　　依然站在低处仰视

　　一群天物自遥远的年代

　　在檐下垒起温暖的巢

　　大河岸边这座戍搂

　　便以鹳雀而名扬天下

　　并且变得富于灵性

　　楼阁和王之涣和他的诗

　　便凝成中华民族不可磨灭的记忆

　　仅仅20个汉字便成千古响

　　一座楼也因此而成为

　　一个庄重又眩目的符号

　　豋高望远极目骋怀

　　诗人旷达的心翶翔于云际

　　金榜题名高车驷马俊仆靓婢

　　如烟云似羽毛转瞬即逝

　　年过半百肩挎书箱

　　腰配剑铗浪迹天涯

　　官场无意而文坛有幸了

　　乘鹳雀的翘膀登上诗的颠峰

　　曾经的坍塌重新站起

　　飞去的今天再次飞回

　　而我豋楼气喘吁吁

　　也没有底气写不出好诗

　　深怀忐忑与敬畏之心

　　提笔画两只鹳雀和几丛芦苇

　　呼唤洁白的羽毛和

　　飞檐翘角下的爱巢

　　一只引颈长呜另一只跃跃欲飞

　　一公一母便有缠绵的爱情

　　便有生生不息的繁衍

　　2013-6-7

　　登玉柱峰感赋

　　人说中条山和华山

　　是我们的祖山

　　是“中华”的由来

　　是我们祖国名字的由来

　　这我相信

　　五老峰在中条山之上

　　我看见祖国在高处招手

　　玉柱峰1809.3米

　　就是我今天的标杆

　　头顶是云的舞台风的世界

　　眼前有铁梯壁立索桥横空

　　古稀之年手脚并用

　　头一回体会“爬”的意义

　　一只手紧紧拽住铁链

　　一手抠着石缝

　　牙关狠狠咬碎一个“累”字

　　同行的诗人数我年长

　　我不愿当年轻人的累赘，从来

　　只有迈不过去的心里的坎

　　天底下岂有登不上去的山

　　大不了多歇息几回脚

　　难免大口大口地喘气

　　恰好可以观赏

　　沿路的山色

　　想起赤脚穿越蜀道的少年

　　和在京西上清寺放牧青春的人

　　那就是我，也是我

　　爱山爱石头爱玉

　　和不肯衰老的秘密

　　登上玉柱峰

　　我为我感到惊讶

　　向玉皇大帝烧三根香之后

　　我向我自己膜拜

　　从鹳雀楼到玉柱峰

　　我更上了一层楼一座峰

　　但我相信，这

　　绝不是我人生的顶点

　　2013-6-7

　　金字奇石

　　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好大一个“金”字

　　惟有天工才有这等魔力

　　令人间的梦想显影

　　文人为《诗品》慕名而来

　　司空图的名字和金玉之言

　　给王官峪镀上一层黄金

　　王官峪人有幸了

　　名人效应为这里

　　带来不竭的财源

　　文人写什么说什么

　　无关紧要

　　笔尖下的墨水

　　淌成山脚下的清泉

　　上水石兑换成现金

　　这一点，落魄的司空图老先生

　　却没有想到

　　日渐消瘦又肥胖的山林

　　闪耀金子的光泽

　　令后人们喜出望外

　　功夫不负有心的子孙

　　上天赐予“金”字的石头

　　即便不是宝贝，也是

　　一块又大又抢眼的招牌

　　2013-6-7

　　蒲津渡览胜

　　肌腱陇起的强壮

　　四蹄入地的力量

　　任洪水猛兽

　　也不能撼动

　　我听见它的喘息和响鼻

　　还有筋骨紧绷的嘎巴声

　　山一样的脊背

　　架起一座巨大的等式

　　横亘于大河之间

　　让岸的企盼和

　　断裂的生活衔接起来

　　为想望插上一对翅膀

　　肩扛秦晋手握巴蜀

　　稳稳地托起一个大唐王朝

　　一个开元盛世

　　渡口与渡口环环相扣

　　相思与相思一线相连

　　滚滚波涛之上

　　商贾驼队雨点般的蹄声

　　和隆隆的车轮

　　将短路的梦惊醒

　　京城与边陲藩镇之间

　　八百里快马只有驿站没有停顿

　　连接通衢大道

　　长长的历史被连接起来

　　金戈铁马车辇仪仗的威武

　　还有诗词歌赋笙箫管弦的唐韵

　　杨玉环从蒲州独头坡到华清宫

　　也必是从浮桥上经过

　　当初还算明君的李隆基气度不小呵

　　一手搂着倾国倾城的爱妃

　　一边倾其国力浇铸铁牛铁人铁山铁柱

　　也想浇铸一座铁的江山

　　要江山也要美人儿

　　还真够他累的

　　至于安禄山之乱魂断马嵬坡

　　那都是后话

　　天下哪有一家永固的天下

　　他铸的铁牛倒是已逾千载

　　一股子牛劲经受住

　　朝朝泥沙和代代水淹

　　2013-6-8

　　古刹里的爱情

　　其实是禅院里

　　一间窄小的西厢房

　　王实甫便演绎成一出《西厢记》

　　因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小院便成了爱情的圣地

　　让游客们趋之若鹜

　　其实寺庙是爱的禁区

　　爱情被逼到墙根儿

　　翻墙爬树是必然的事

　　王实甫的大胆与从容

　　让粉丝们相信人间有真爱

　　一出戏从古至今历久不衰

　　其实帮张生的不只是红娘

　　背后还有一棵沉默的杏树

　　依旧弓身守侯着谁呢

　　当年那位风流倜傥的书生不会再来了

　　今天的白马王子嫌太麻烦

　　时下的崔莺莺也不会羞羞答答

　　明码标价的婚姻

　　何须要眉目传情

　　尴尬的杏树甘为人梯的义举

　　招来一声声叽笑和调侃

　　其实我更感兴趣的

　　是“梨花深院”

　　这名字更富诗意

　　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

　　全凭你的想象去猜

　　虽不见梨树，也不见

　　雪一样洁白的花开

　　但只要想一想

　　那清且雅的香气

　　就会在肺腑中弥漫

　　2013-6-8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