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苦瓜吟

　　1

　　在高雄的夜市

　　我看见了白玉苦瓜

　　一对摆在水果摊上的

　　白玉苦瓜

　　带着大地的甘露

　　鼓胀透明的汁液

　　小摊上摆满了

　　或酸或甜的水果

　　唯独只有一对苦瓜

　　洁白而润泽如玉

　　把苦与甜放在一起的果摊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天生的丽质，让人

　　忘记苦瓜的苦，其实

　　美的未必就甜

　　苦瓜的美便饱含苦汁

　　市场原本是一个万花筒

　　也许，稀罕就是美

　　独特产生魅力

　　2

　　这就是台北故宫里珍藏的

　　羊脂白玉雕琢的苦瓜吗？

　　这就是余光中诗里描绘的

　　出神入化的白玉苦瓜吗？

　　一个大自然的果实

　　经艺术家和诗人点化

　　便成为传世的杰作

　　一个转瞬即逝的美

　　被延伸恒久的生命

　　摊位上的白玉苦瓜

　　和博物馆里的白玉苦瓜

　　肯定是同一种基因

　　一个寻常的苦瓜

　　虽然像玉

　　身价却很低

　　白玉很高贵

　　人的手更灵巧

　　因美的再现

　　成为无价之宝

　　西子湾黄昏

　　夕阳把一滴红彩

　　滴落在海面上

　　而后渐渐洇开

　　由淡紫化为一片金黄

　　镜子一样的西子湾

　　没有一丝风浪

　　甚至闻不到咸腥味儿

　　一池春水和云的倒影里

　　海鸟伸展长长的翅膀

　　轻轻地滑翔

　　巨轮缓缓驶去

　　渔船悄悄进港

　　听不见汽笛的吼声

　　也没有马达的喧响

　　中山大学就座落在海边

　　从高处向远方眺望

　　校园在森林与鲜花丛中

　　孕育彩色的梦想

　　这里有一位诗人

　　一曲《乡愁》

　　天下传唱

　　学府山是一道优雅的风景线

　　令莘莘学子心怀向往

　　高雄的西子湾

　　与杭州的西子湖

　　似一对貌美而端庄的姊妹

　　一对身着婚纱的新娘

　　一个在天上人间

　　一个在人间天堂

　　一个在盼归

　　一个正怀乡

　　爱河

　　台湾高雄有一条

　　流淌爱的河流

　　一个爱字像磁石吸引人心

　　一条灯的河流如宝石的项链

　　让高雄市年轻而浪漫

　　每一盏灯的影子下面

　　依偎一个羞涩的故事

　　每一株海棠树后

　　都隐藏着含苞的寓言

　　人类不能没有爱情

　　爱把青春之火点燃

　　长流不息的生命

　　从炎黄的血管里

　　一直流淌到今天

　　我们都曾爱过

　　生怕惊扰了一对对

　　相拥的热恋

　　悄悄地绕过一丛竹林

　　绕过一柄花伞

　　阿里山观云海

　　一生爱山爱水

　　也爱云海

　　云是难以捕捉的精灵

　　云有千变万化的世界

　　阿里山在大海的怀抱

　　云与海一色

　　海和云同在

　　顷刻之间

　　雪浪翻卷涌动

　　忽儿骤然聚拢

　　忽儿四面散开

　　云也不仅是白色的

　　白与黑都能分出五彩

　　白里闪灰青中泛紫

　　红黄蓝三色变化出

　　无穷的色彩

　　这酣畅淋漓的泼墨

　　像张大千的风格

　　兴许他晚年的技巧和灵感

　　就从阿里山云海中获得

　　没有大自然的神奇

　　哪里有大师笔下的境界

　　云有魔术师的魔法

　　才有这如梦似幻的精彩

　　看远山近树奇峰飞瀑

　　佳人才子花影楼台

　　珍禽猛兽神仙鬼怪

　　像什么不像什么

　　全凭你去想去猜

　　空中楼阁世上投影

　　天上图画人间百态

　　云海里的演出

　　只有片断和瞬间的惊奇

　　当云消雾散

　　一切都不存在

　　真实的虚拟

　　变幻的无常

　　让人的想象力

　　贫乏而又苍白

　　林殇

　　数不清的千年大树

　　哪里去了

　　只留下这断臂残根

　　裸露着累累伤痕

　　雪松是擎天巨柱

　　繁茂的枝叶间

　　穿不透一缕阳光

　　阿里山挺立着一根根

　　粗壮的脊梁

　　可以抗风挡雨

　　却敌不住钢铁的锋刃

　　青春的年轮被扼杀

　　这时间抹不掉的创痛

　　在大兴安岭和长白山

　　强盗同样留下

　　岁月掩盖不住的罪行

　　我和我的同伴

　　抚摸着这些历史的伤疤

　　心在忿恨，也在

　　思索中深省

　　为昨天的贫弱叹惜

　　为今天中华民族的崛起

　　而庆幸

　　2005-10

　　澳门

　　欲望愈垒愈高

　　金钱越积越厚

　　在海边礁石上堆起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走运的不多

　　背幸的却不少

　　靠碰运气发财的人始终

　　前仆后继络绎不绝

　　新普京和北京的潘家园差不多

　　想“拣漏”的人

　　大多数血本无归

　　据说政府给市民发红包

　　给文化和慈善机构输血

　　从大量流失的血里

　　按比例提取

　　这个办法很不错

　　让滚滚的财源

　　不仅流进鼓胀的腰包

　　还把血水化为甘泉

　　去滋润干渴的心

　　2012-7-16

　　老虎机

　　只听说老虎吃肉

　　这里的老虎却吞噬钞票

　　大口张开之后

　　再不肯闭上

　　总也填不饱的肠胃

　　连着一个无底深渊

　　这是一头

　　饕餮的怪兽

　　被电脑操纵着

　　欲吞尽天下的金钱

　　当然，它偶尔也会

　　吐出一点牙慧，或者

　　骨头的碎屑，如同

　　钓鱼的诱饵

　　也会给你一点惊喜

　　其中暗藏着

　　神经的“罂粟”

　　让人成瘾让人痴迷

　　甘愿以身饲虎

　　一掷千金的

　　不都是富豪

　　更多的人怀着梦想

　　早已忘记了

　　大把大把的钞票上

　　沾着汗臭和血的腥味儿

　　而躲在电脑背后的人

　　把生活的残酷变成

　　人虎相争的游戏

　　2011-11-16

　　2012-7-17

　　雨中的百花山

　　只有雨织成的簾

　　只有云纺成的纱

　　每一根松针上

　　都缀着一串水晶的珠子

　　雨和雾的世界里

　　盛开朵朵伞花

　　害羞的伞花

　　躲在簾后

　　听一群诗人

　　如何诗兴大发

　　此时，惟有诗人才会有

　　这样的雅兴

　　百花山也被

　　诗意浸透

　　假若百花山

　　真有一百种花

　　伞花就是第一百零一个品种

　　伞花的生命

　　连着诗的根

　　云的舞蹈

　　云是山的水袖

　　只那么轻轻一甩

　　一座峰便遮在身后了

　　山和人捉迷藏

　　路和车捉迷藏

　　悬崖和拐弯处

　　是险象环绕的人生

　　因此要加倍地谨慎

　　越过这座峰就好了

　　相信美总在前面

　　等待你去寻觅

　　石崩花

　　从山崖的裂缝和

　　岩石的骨缝里

　　挣扎着探出身来

　　只有被风扬起的一星泥土

　　只有老天恩赐的几滴雨水

　　这么大一座山

　　岂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在百花的家族中

　　惟有你先天不足

　　显得这么弱小

　　不计较环境的恶劣

　　不埋怨命运的艰辛

　　见缝扎根和生的自信

　　是山里人的性格

　　因此石崩花

　　是山里人以母亲的身份

　　呼唤你的乳名

　　你是世界上最令人心疼的花了

　　小米粒一样洁白的花

　　紧紧地抱成一团

　　以群体的姿态

　　不屈地灿烂

　　韭园酱菜

　　一种咸味儿的艺术

　　伴随大众的一日三餐

　　即使没有严嵩题写的招牌

　　京城市井和乡村田园风味儿

　　历经千百年而不衰

　　无论是大人物小百姓

　　嚼起来都觉着爽脆

　　鱼翅燕窝总有吃腻的时候

　　生猛海鲜也不能替代

　　咸菜解油腻

　　粥可以涮肠子

　　尝遍天下美味儿的慈禧太后

　　每顿饭一百多道菜里

　　据说也有一小碟咸菜

　　今天百万富翁的早餐上

　　肯定也少不了这样的香脆

　　京西古道

　　路，沿岁月与

　　河流的走向

　　曲曲折折地延伸

　　桑干河、永定河顺着

　　燕山山脉来到京西

　　炎黄子孙从涿鹿

　　从黄帝城出发

　　在京西古道留下

　　第一行足迹

　　一踏上这条古道

　　瞬间便穿越了万年

　　从大河的源头通向中原

　　时间凝固成石头，大约

　　从新石器时代起

　　铺出一条条蜿蜒的路

　　在崇山峻岭中筑成

　　一座座历史的走廊

　　石头拥挤着石头

　　脚印重叠着脚印

　　先人们步履蹒跚地走来

　　驴和骡马的蹄子

　　在石板上踩出

　　难以置信的深坑

　　这生命的印痕告诉我

　　每一条小路都有

　　五千年的长度

　　从仰韶红山马家窑河母渡的陶器

　　从游牧到农耕到纺车到刀币

　　用甲骨和青铜铸造的文字

　　无不是用线条装饰

　　中华民族脚下的路

　　都酷似龙的身影

　　沿河城川底下灵水村

　　都是泥河湾东湖林人

　　用汗水浸透的文明

　　今天弯弯曲曲的路被拓展

　　永定河长安街连成一条直线

　　从北京的西花园

　　定都阁永定楼观景台到

　　故宫到国贸大厦以东

　　我看到东西向的一条大道

　　以及大道的来龙去脉和

　　根

　　三禁碑

　　为了保护水源和生态环境，清康熙年间，灵水村古井边的墙上嵌刻石碑一通，明文禁止村民洗衣洗菜饮牲畜。此谓“三禁碑”，至今犹存。

　　把乡规民约镌刻在石头上

　　便成为坚硬的法律

　　嵌在墙上井边，也

　　嵌在了村民的心坎上

　　便成为一种子子孙孙尊从的道德

　　让世世代代延续的传统

　　良性的品质和富有灵气的水

　　不仅喂养着一座村庄

　　每一颗心都得到净化

　　灵水村因水而得名

　　也因干净的水而更加灵秀

　　一方水土加上魁星的灵验

　　明清两朝出了22位举人

　　如今百年粥棚还在

　　石碑还在

　　但不知水因何流失

　　只留下一口枯井

　　出生灵水村的田震

　　那略带沙哑低沉的歌

　　因特殊的美丽而动听

　　但游客们的眼睛和耳朵

　　感觉多少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