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颖 群蕊共妍 double diffraction 1971

　　人类思想的历史，被这样一个古老的梦修饰着，即人类寻找能如其所愿重新塑造世界的钥匙，能将铁渣变成金，或将平民变成国王的咒语，或富魔力的器具。此古老的梦变了形象，却改不了本质：我们仍希望将贫穷变成富裕，将脆弱变成强壮，以及孤独变成快乐的合伙。

　　伽利略和笛卡儿为现代科学奠定基础，因此产生了我们这个富裕但苦恼的现代世界，最后的炼金术士仍然在寻找哲人石，他们深信哲人石可帮他们解开无限财富、长生不死、永远年轻力壮的秘密，炼金术经不起科学的显露，但现在在三个世纪迅速发展后，决定炼金术士命运的科学革命，似乎为人类提供某个达成炼金士梦想的手段。

　　早在古代就已宣称，人类可利用他的变化能力改变他的世界。古希腊的音乐家用七弦琴的弦弹出声音让人听到——这就是音乐，毕达哥拉斯发现，两条不同长度的琴弦震动而发生的声音，与该两条琴弦的不同长度之间的关系，可以精确地描述出来。由于知晓，人类可藉操纵空间而控制声音，可藉操纵身体而控制精神——藉一低水平的操纵达成一个高水平的控制，人类觉得他能掌握世界的生产力。

　　复杂的器械应用打开各种信号之间的交通，因此景象可变为声音，空间可变为时间，形势与事件能交换。我们有错综复杂的装置，即「光波传感器」，它可将一样式倒置、扩大、变化、转变成另一样式，使任何一组信号产生新的关系——扭曲、放大、缩小。我们所缺的是「人类传感器」，这是内在的装置，它可把我们令人敬畏的知识光谱转变为人类的智慧，并可将威胁人的自然神祗转换为朋友。今天，谁能否认，我们被我们自己个性的不受控制的力量所掌握，以及它们支配我们的生活呢?我们并未留意以前的警示。赫拉克赖脱(纪元前五世纪的希腊哲学家)很久以前就告诉我们：「太阳不会超越他的范围」，「如果他要那样做，正义的侍女依莉尼斯(希腊神话中复雠三女神之一)会把他找回来」。中国古代的圣贤极清楚地指出，「如果你强迫某人笑，他不会因此而愉快，如果你强迫某人哭，他不会因此而伤心……不能强用饵来把东西赶快……在冬季，人们试着使他们自己暖和起来;在夏季，他们寻求凉爽……」

　　一个如罗盘针的指北端，最优秀的艺术家和诗人的想象力和感性，显示出我们眞正的需求，也因而显示出生活的质量和价値。但是，在这混乱世界，没有任何方面比艺术有更多虚妄的先知、容易引起错觉的保证，和误导的希望。大部分的现代艺术家，无法逃避一个令人忧惧的社会冲击。

蔡文颖 群星之光 optic quasar 1973

　　他们的观察模糊，他们的感觉迟钝、创造的想象眞的很少是清楚、包含丰富，且内在确实健全强壮的。在这道德沦落、自我炫耀、和豪夺强取的世界，能遇到一个不背叛他自己的想象，是难得可贵的事。

　　蔡氏的作品被这样的想象所引领着，因而它是独特的。这不是由于有意的企圆，而是由于出自明晰和强固的特质和品格。解释他的作品不是研究它的正确方法;仅是将它看成艺术品，也不是最好的方法。我们必需以它对我们有怎样的影响来评估它。这些细长的奇物将吸引你和我——大家，不论年轻或年老、纯眞或世故——进入一个感性的领域，让我们分享发自这些摇摆、舞动、生气蓬勃地震颤的钢制品的奇妙节奏。在一个「展览」中看他的作品，很快就会发现「展览」一词不再恰当，这些耀眼的简单线条，以自然推移的无错误且不费力的精确性转动，它们改变空间，并使你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一群鼓掌、唱歌、回应的人即时显示友情，自发地祝贺。蔡氏的作品捕捉毎一生动艺术的核心，生命的节奏。以现代的话语来说，它符合晋朝谢赫所说艺术的第一要求：「气韵生动」。因为只有此节奏达成时，我们才触及生命——我们自己的生命，以及所有在我们四周的生命。节奏是友谊，在蔡氏的作品中，有光、声音、和我们自己心跳的友谊。感觉形式的友谊，在艺术中，有漫长丰足的历史，在蔡氏祖国的文化中，也不差。礼仪用的玉器，由制造者的爱抚触摸形成，当它被戴着时，放出悦耳、清脆的声音，以致「邪恶堕落的思想无从进入到内心」。视觉和声音的友谊，在蔡氏的作品中，有类似的影响。那不是偶然发现的。因为蔡氏的特长就在能把旧的和新的知识，历经考验的技艺和复杂的科技，古老的感性和先驱性的想象合并在一起。

　　此事实，即形成当前此一工作的基础的科学实验，早已为人所知悉，是恰切的例证。查理•惠特史东爵士是十九世纪的科学家，他造出的效果很像蔡氏的。他在1827年描述他的「哲学玩具」或「声音的万花筒」时说，

　　「……对此器具要更加注意;因为它是许多有趣的自然现条的例证，它使一般的观众明白，迄今只有数学家能计算出来的东西，它呈现给另一群艺术家：一个共享想象的感觉。」

　　我怀着很大的自豪欢迎蔡氏的展览，因为展出的作品大多数是在他做本中心的学员两年时完成的。但最主要的是我很高兴获悉，此次的展览将给更多人分享蔡氏的想象的机会，因为我相信，对那些前来看到他的想象的人，那将是一次开启他们的心眼的会晤。

　　(本文系1971年在剑桥麻省理工学院，海登画廊举办个展时，蔡氏作品目录的短论)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基理-凯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