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嘉宾，我今天有机会参加这个活动非常高兴。我诚惶诚恐，因为我不是美术界人士，我自己的专业是史学。但是谈老村，我觉得还是有话可说。我认识老村近20年了。刚才我跟老村核实了一下，他是2005年开始画画，我目睹了他登上画坛的始终。从他开始拿画笔之初，我就是目睹者。我家跟他家住得比较近，时常有交流。老村走上画家这条路出于偶然。当时中国工人出版社要给老村出一本自传《吾命如此》，让老村配一些个人照片。老村说，年轻时代我拿不出照片。老村的父亲是陕西的木匠，住在农村，那时农民不但没有照相机，就是去照相馆拍照的机会也很少。老村拿不出少年时代的照片。现在出书讲究图文并茂，没办法，老村对编辑说，我画插图吧。老村一出手，插图就画得很有趣味。他的自传插图很打眼。正好我和谢泳也要出版的两本对话录：《教育放言录》和《文化十日谈》。我对老村说，你的画的太好了，我们的书也请你插图。他很快画了几十幅插图，让我们的书大为增色。

　　他一开始用麻纸画人物，表达文化人的现实感受和精神追求。朋友们觉得非常有意思，不但有思想，而且趣味十足。后来，老村从写小说为主转型为画画为主，这也是生活的逼迫。老村原来在青海电视台工作，他太太是北京知青，回到北京，他就跟太太一块回来了，就在北京漂着。他的小说是一流的，《骚土》是可以进入当代文学史的力作。他的随笔也很好。但靠写小说、写随笔挣稿费和版税，在九十年代还能维持家庭生活，到新千年就不容易了。余世存说，在中国靠稿费和版税生活的自由撰稿人，比大熊猫数量还少。在当下靠文字为生，不进体制，拒绝向权力献媚，维持生活很难。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他面前关上了一扇窗，却打开了一扇门。在这方面，老村比梵高幸运。他的画一出手就受到市场的青睐。很快就有人找他批量订画。

　　进入市场是好事，也是坏事。市场有市场的要求。人家把钱给你拍下，向你批量订画。但他不是让你充分张扬个性，而是让你按照他的要求来画。老村有一段时间画得很辛苦，很苦恼，很纠结。不按人家的要求画吧，人家已经给了钱。完全按人家的要求画吧，自己的内心追求展示不出来，艺术就失去了个性。

　　为这事，老村跟我讨论过多次。我说，老村，你的人物比山水画得更好。他说，人家就要我画山水，不要我画人物。我说，这些山水一幅一幅为什么都画得这么满？他说不行，我要不画满，人家不干，我说，你能不能不画这么满。我看过黄永玉一幅画，一笔下来，一半都空着，那多有意思。他说，没办法，人家要买我的画，我要空一半，人家觉得亏了。他始终在挣扎。但老村必竟是有思想、有追求的人，他向市场妥协是有底线的，他内心的追求是无限。他知道什么是创造。他为人谦逊，其实内心很高傲。

　　这次展览好在哪里？好在锦都的主持人荣剑先生是中国思想文化界的一个高人。他可以让老村比较充分地展示自己的个性追求。用不着像面对一般的订画者那样，拍下多少钱，就要按照你的要求画什么题材，画多多大的尺寸。你看第四幅画，留白就超过三分之一，就很有创意。这个展览有山水，有人物，多方面展示了老村的水墨世界。

　　老村最初画的就是人物。我看过他画的一组舞者，那几幅是太棒了，他说是半夜醒来画的，现在让他自己重新画，都复制不出来。可惜那组画已经被别人收藏了，不能借到这儿来展览。

　　老村这12年一路走来，今天的展览可能是向自由王国飞跃的一个标志。今后老村有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创作，而市场更尊重他的个性。

　　今天艺术对话会的学术主持是帅好先生。他从公共领域闯进画坛，一骑绝尘，改变了中国美术评论的格局。我提出四句话，画论看帅好，油画看李斌，木刻看胡杰，水墨看老村。这是我个人观察美术界的感受，肯定不全面。比如雕塑就要看高氏兄弟。今天四位高手得其二，可谓盛会。所以，参加今天这个活动非常高兴。

　　再次祝贺老村！

作者：丁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