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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就是田野调查——七说写生为大

  对田野调查的最初认识,得益于我在凉山工作的十几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博物馆专家史树青到凉山讲课。一次史先生拿出一件在大街上买的彝族大妈织布用的“打板”,就是把纬线敲紧的长条形木板。史先生说:这东西古时候叫“璋”,经纬线叫“纹”,合起来就是“文章”。古代读书人案头的吉祥摆件“玉璋”的出处就是这个。
  因为曾经听过彝族学者刘尧汉先生关于“彝族文化”的课,由此喜欢收集和阅读有关彝族文化的图书资料。
  从此,对生活中一些现象,特别那些熟视无睹的生活常态,喜欢探究背后的“为什么?”到彝乡参加节日活动或写生作画,自然会带入文化的观察和思考。对生活中的新鲜事物,自然会有一种由衷的热情。
  刘尧汉是费孝通的学生,费孝通先生是我国著名社会学家和民族学家,是“田野调查”的先行者。
  上世纪五十年代,刘尧汉受到费孝通先生的鼓励,通过田野调查写了一篇论文。范文澜在《光明日报》“史学”专栏上推荐刘尧汉这篇文章说:“我们研究古代社会发展的历史,总喜欢在画像上和《书经》、《诗经》等等中国名门老太婆或者希腊、罗马等等外国的贵族老太婆打交道,对眼前还活着的山野妙龄女郎就未免有些目不斜视,冷淡无情。事实上和死了的老太婆打交道,很难得出新的结果,和妙龄女郎打交道却可以从诸佛菩萨的种种清规戒律里解脱出来,前途大有可为。刘尧汉先生的文稿我看就是许多妙龄女郎之一。”
  我之所以大段引用范老看似和绘画无关的文字,是想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用“田野调查”的治学方法让画家,尤其是山水画家重新回归泥土,去为山野妙龄女郎写照,一定可以创造出“笔墨当随时代”的作品。
  我提出“写生为大”的艺术主张,就是遵循的“田野调查”的基本治学方法,这两者之间的内在逻辑是一致的。有人用“胸中丘壑”的“山水”贬抑“写生山水”是“风景”,就很像“名门老太婆”嘲笑“山野妙龄女郎”一样。
  我再引用费孝通先生七十年前的《乡土中国》一书中的几段文字与大家分享,因为先生书中流露的真情至今仍然感动和温暖着我。
  “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土字的基本意义是指泥土。乡下人离不了泥土,因为在乡下住,种地是最普通的谋生办法。……这样说来,我们的民族确是和泥土分不开的了。从土里长出过光荣的历史……靠种地谋生的人才明白泥土的可贵。”
  “……每个孩子都是在人家眼中看着长大的,在孩子眼里周围的人也是从小就看惯的。这是一个“熟悉”的社会,没有陌生人的社会。不但对人,他们对物也是“熟悉”的。一个老农看见蚂蚁在搬家了,会忙着去田里开沟,他熟悉蚂蚁搬家的意义。”
  “……现代社会是个陌生人组成的社会,各人不知道各人的底细”。
  费老抽象出了泥土与人的关系以及农村是“熟人社会”,现代都市是“陌生人社会”的基本概念。
  这就足可以帮助我们认识中国社会的各个侧面,以及让自己的思维回归泥土。由此想到“山水画”本来是泥土里生长的艺术,回归泥土进行“田野调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熟人社会”是中国农耕文化特有的社会形态。“熟人社会”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今天仍然存在着。
  一家有事,大家都来帮忙;一家的红白喜事,全村男女老少都要请到;地里庄稼成熟了,相互换工;如果遇到伤害本村利益的事件,大家会抱团维护等等。这种社会关系是温暖的,人与人之间是友善的。
  画家到乡下写生,乡下人总是把你当客人,给你提供一切方便,我常常把到乡下写生比作“走亲戚”。我们在描绘风景之美时,因为熟悉了风景同当地人的关系,就会多一份好像与自己有关的感情。比如,他们到水沟边淘菜洗衣的石板被反复踩踏得凹陷光滑,其中一定有故事;比如由于涨水,他们临时搭建的小石桥,那是为所有人提供的方便;比如他们把稻草沿着一棵树堆成巨大的纺锤状,是为耕牛过冬储备的粮食;比如他们用竹篾随意编织的篱笆,临时拦隔鸡鸭以免糟蹋庄稼等等。这样一来,笔下的风景,就会多一份人文情怀的温暖。
  今天政府的口号是“加快城乡一体化建设”。我坚信有一天,当我们突然意识到城市和土地没有关系的时候,一定会斥巨资“打造”已经伤痕累累的乡村,那时政府的口号一定是“加快回归田园化生活的乡村建设”。
  城市人花那么多钱到云南元阳去看梯田,以及部分城里人到乡下租地耕作就是先兆。西方炸大坝还河流于自然的作法就是我们的明天。画家应当庆幸自己还有“田野调查”的条件和心境,至少农耕文化的美好细节还活在我们心中。
  我之所以要特别借用“田野调查”治学方法,因为“走马观花”和“蜻蜓点水”是算不上田野调查的。田野调查的基本方法,要求“熟悉情况”、“入乡随俗”、“尊重当地禁忌和习俗”、“细致观察”、“深入了解”等等。
  对描绘对象有了感情基础,写生就是享受的过程。这已经是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
  用田野调查的方法进行实地写生,实际也是运用“文献资料”的过程。文献资料固然是“名门老太婆”的话语,那是前辈画家彼时彼地的经验。今天的画家一定会在面对自然写生的过程中有新的发现和创造。“名门老太婆”和“山野妙龄女郎”我都热爱。她们之间不是排斥和诋毁的关系,而是尊老爱幼的关系,或者说是和谐的“婆媳关系”。
  我相信,今天的“山野妙龄女郎”就可能是明天的“名门老太婆”。

2013.5

作者:何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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