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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时间:2011年9月
地点:萧鹏画室
采访:伟子
80年代,萧鹏从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毕业。一次意外的机会,他在琉璃厂的中国书店看见了一本有白话文注释的《易经》,他抱着猎奇的心态买了一本回家。渐渐地,他被书中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释、道三家的学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993年,他毅然地辞去了已经工作了五年的美术教师的工作,开始了他职业画家的生涯。在贫困和孤独的境遇中他画起了夜晚的胡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日益了解,渐渐使他在斑驳的古院旧宅、庄严凝重的故宫老墙中发现了祖先留给我们的艺术养分与精华。
不知不觉中,关于故宫与民居的题材萧鹏已经画了20多年,他说:“或许是经历和性格决定了我创作题材的选择。我生于西安的老民宅,长在北京的老胡同,生活的印记对于我是如此之深……我对自己所画的题材往往有种敬畏之情,透过熟悉的表象,这些古老的建筑有着文物般神圣庄严的气度,有时仿佛被催眠了一般,禁不住畅游在历史的遗梦中,似乎感受到了先贤们久违了的气息。”
伟子: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故宫与民居题材的?这个题材最打动您的是什么?
在86年左右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就画过一批夜晚灯下胡同的小画,那种光影变化神秘朦胧的气氛令我着迷,路灯下的胡同就像是博物馆射灯下的文物一样神圣庄严,脱尽了白天世俗生活的烟火气,在一盏盏路灯下展现出建筑物本身的独有魅力。
故宫对人的视觉震撼是很直接的,一直就在琢磨怎么画才能表达出这样的感觉。等到手能跟得上趟的时候,就到了91年左右了。我觉得一个画家被一个题材打动,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种缘分,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和默契,有时候我感觉这些古老的建筑在那里默默的等了我好几百年了。
伟子:您的画面静谧、凝重,有浓浓的历史感,您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表达怎样的感情?
我画民居和故宫的题材已经有25年了,了解的越多敬畏之情越浓。在文物收藏热火朝天的今天,一个把件玩物就能写出长篇大论的学术专著来。古建更是人类文明集大成的载体,落成一处经典的建筑往往要耗尽几代人的精力物力。从精神层面到文化内涵,从建筑学科到美学研究,从紫禁城的威严壮丽到古民居的朴厚温婉,我感觉就是穷极一生也不能尽窥其中的门径,登堂入室更是难上加难。
有人画西藏题材能产生神圣的宗教情感,我画古老的故宫和民居也有同样虔敬的感情;有人画肖像能由表及里,神形兼备。我希望不同的建筑就是我不同的肖像模特,为建筑立像不但要形似,更要达到神合的效果。
但是我不喜欢事先设定好的情境,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随遇而安,随感而发,能够充分传达出我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这样作品才能在一个主题内有着多角度多层次的观赏性。只有充分感动了自己,才有可能感动和自己心灵相通的那一类人。能有几个知音能真正欣赏自己的作品就足够了。
伟子:到目前为止您的艺术创作大致可以分为几个时期?
98年以前的作品基本上画的是夜晚灯下的胡同,调子自然阴暗压抑,那时候画廊的老板总劝我画些明亮美观的画会好卖的多,说买家反应我的画很不错,但在家里没有地方可挂,得穿上棉袄御寒才能欣赏,我也没听进去。
98以后有了现在的妻子,早上骑自行车带她上班,阳光透过晨雾打在胡同的老门旧墙上十分动人,就画了一批这样感觉的作品,画廊老板卖的很快,调侃我说:“还是媳妇的力量大,一结婚画都变得阳光灿烂了!”我想还是境由心生,什么心境产生什么作品,随着年龄认识和境遇的改变,画风一定还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变化。
伟子:谈谈您家庭的艺术氛围以及家人对您艺术创作产生的影响?
我父母都是西安美院毕业的,父亲的动物画画风灵动洒脱,母亲的山水画则是朴拙壮美,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都有很高的艺术造诣。
小时候看他们画画,跟他们出去画写生,对我选择绘画生涯肯定有着直接的影响。可惜学画的时候年少无知,并不爱听父母的指导,反而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在外面的补习班学得挺带劲。所以到现在除了父母逼迫我每天几十张速写打下的造型基础外,我的艺术创作多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
但是我得感谢父母给了我宽松的成长环境,对我的年少轻狂有足够的包容心,在我的血脉中父亲的淡泊脱俗和母亲的坚韧执着合而为一,虽然这两种特质在生活中时常有些拧巴错位,活到现在倒也觉得这种奇特的组合还是挺适合我的职业画家生涯的。
伟子:80年代,您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后曾经在美术学校任教5年,昰什么原因促使您辞职成为了职业画家?
师大毕业后当美术教员是天经地义的事,时间久了画家的自由主义和学校的规范管理的冲突就越来越严重。天天想着想怎么才能画好画的人,站在神圣的课堂上,面对着小不了几岁的无辜的学生时常走神,不能全身心的投入教学,再加上校长因我经常不参加每周必有的政治学习而苦恼,我想还是不要误人误己,过一种我不管人,人不管我的生活为好。
我跟校长请辞回家的路上,一切都鲜活了起来,灯下的立交桥,等车的公交站都成了我的创作素材,一下画出了几张满意的作品,现在来看还是挺有感触的。而这一切在我上下班的路上那么多天都熟视无睹,上班怕迟到,下班已疲乏,到哪里去寻找创作的灵感?
辞职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当然随之而来的是职业画家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生存困境,大概有十几年的时间吧,坚持过来回头看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反而是一段人生可贵的记忆和磨练,辞职是我无怨无悔的选择。
伟子:这些年您曾去过哪些地方采风?各地的民居对您有哪些触动?
最早是儿时的西安,在一个老宅院里蹒跚学步,6岁以后定居北京的胡同,耳濡目染大杂院的风情,这些年固定了绘画题材以后,山西的深宅大院,徽州的清雅民居,浙江的秀丽水乡更是常看常新,激动不已。
讲一个例子吧,山西的柳氏民居离县城很远,租个车要在黄土高坡上颠簸上下,一路暴土狼烟的,不由得怀疑走错了地方。等到了地方,进了村子,不由得心头震撼冒出汗来,那里的明清建筑虽然不多,却气度宏大,雄浑朴厚,堂正端庄,无以伦比,真是埋在黄土堆里的一颗明珠!可贵的是这里依然住着避祸而来的柳宗元的后裔们,都变成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质朴农民。站在那里,午后没人的时候,阳光扫过院门,屋檐和廊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光线懒懒暖暖的令人昏昏欲睡,一只鸽子逆光飞来,翅膀带着风声,那一瞬间有些熟悉,有些恍惚,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忘了自己,忘了身处何地何年。事后我想如果有前生,我一定像那只鸽子悄悄在这样的老宅里飞去飞来过多少个轮回了。
只要在我喜欢的地方,我会因不同的机缘而感动,又因为不同的感动画了一些不同的画。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张张平淡无奇到此一游的纪念照,在我自己却是对某一刻人生体验的真实表达。
伟子:在您艺术的道路中对您影响较深的人有哪些?
父母老师对我绘画基础的培养是非常重要的,古典绘画史上的大师对我眼界的提高是必要的,近现代的画家在精神和形式上的种种创新对我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作用。比较直接影响的有善于用光的卡拉瓦乔,伦伯朗,拉图尔,籍里柯一脉,还有表现世俗生活的维米尔,夏尔丹等。
但是真正让我找到自我,建立自信的却是中国传统文化自身的内涵和魅力。通过对《易经》的涉猎,增强了阅读中国传统文化范畴书籍的兴趣,经过比较还是身在台湾的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有关儒释道三家的系统论述深入浅出,深得我心。
在那段贫穷孤寂的日子里,白天画画,晚上捧着他老人家的书读的津津有味,吸收了很多自己需要的文化养分,发现了自己一味求变,如物当风的无知和浅薄。从盲目的崇洋西化到植根于本民族优秀文化的沃土,这个转变来得自然而然。
我渐渐明白了天生万物皆有可观可取之处,更何况我们这个拥有五千年灿烂文明的伟大民族呢!
屈辱的近代史很容易让今天的人们面对西方文明产生自卑的情绪,当年我们这个文明古国是在船坚炮利的西方列强面前输了个精光,只留了个薄薄的脸面维持国体。如果痛定思痛就一切向西方学习,追之唯恐不及,好像夸父追日一样光明永远在前方,不知道一个民族或是个人自有明德在心,如不能自我昭彰,只能漫无目的的追逐到死也无济于事。在内心点亮属于自己的那盏灯火,光亮再弱,也敢在黑夜中前行。
伟子:您的艺术追求与人生理想是什么?
我的艺术不追不求,是什么种子开什么花,花落果熟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觉得生活本身就是理想,一个人能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大的理想,让大家能更好的生活就是人类最伟大的理想。在这一点上中国传统文化能提供我们很多有益的养分。
伟子:您接下来有哪些计划?
在我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能把根再向下扎得深些,把树干向四周和天空伸展的更广更高一些,希望这样的计划能经得住风霜雨雪,夏热冬凉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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