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年展这场饕餮艺术大宴让初夏的威尼斯瞬间变成了全球艺术候鸟的聚集地。世界各地参展艺术家的作品纷纷亮相，大街小巷个个是端着艺术姿态的赶集人群，不是世界各大美术馆、博物馆的馆长、策展人、艺评人，就是活跃在各大国际展览前线与后台的艺术家和收藏家。游走在花园区(Giardini)和军械库(Arsenale)的众展厅间，这些角色之间相互寒暄应和，畅谈、共享着总策展人克里斯汀·马萨尔(Christine Macel)导演的“艺术万岁”(Viva Arte Viva)这场盛宴的点滴。

　　威双这个在西方艺术体制下诞生的艺术盛会经历百年，成为世界瞩目的当代艺术交流平台之一，主题展和大部分国家馆分布在主岛上的花园区和军械库，这些年来也渐渐被不少国家看作是文化软实力的竞争。但艺术不像奥运会，没什么绝对的“成绩”与评判标准。从这个层面上看来，它更像是外行人爱看的一场热闹和“内行”人趋之若鹜的一个规律事件。与其将不同的国家馆放在一起比较一番，不如把每个场馆当作一个个案进行研究。

　　汤南南，《明还》, 2015年，雕塑与录像装置，尺寸可变

　　本届中国馆的“不息”从整体上来看，是包括策展人在内的五人共同完成的一件作品，渲染出热闹的气氛。展览首先由汤南南的影像《铸浪为山》(2015)引入，然后进入一个盛大欢庆的中心剧场，两处前后开放皮影幕和VJ机械投影屏幕，周围是邬建安的《九重天》(2008-2009)。后部有搭建的上下展厅，呈现艺术家的合作作品和文献。天顶悬挂，周边围之，汪天稳的皮影，老艺人的现场弹唱班，姚惠芬用明亮的苏绣丝线重现的《骷髅幻戏图》(2017)等。馆内的布展安排，游走其中似有国画书法中讲究的气韵章法的节奏，构成一场意想不到的由皮影苏绣这两种非遗传统民艺和当代艺术交融的合声。

　　邬建安，《九重天》，2008-2009年，手工镂刻牛皮，540 x 391 厘米

　　“非遗”(非物质文化遗产)一词直指传统，而对于传统的理解，既可以是一种固守成规的思想与行为模式，也可以是一种文化精神。回望艺术史、展览史，策展人们其实一直在试图突破“传统”的限制。美国上世纪著名的策展人华特·霍普斯(Walter Hopps)无疑是一个破坏传统的先行者，在他从业的四十年间视惯例和常规逻辑为无物，从而成就了“36小时”(Thirty-Six Hours)这类反叛的展览。在国内热闹非凡的当代艺术声浪中，邱志杰将沉寂的传统民艺与当代艺术相结合来完成“中国馆”这一作品，同样是在尝试对当代艺术之固有的模式进行某种层面的“突破”。当然，这也跟作为艺术家的邱志杰本人一直以来的创作趣味与研究课题紧密相关。事实上，推动今天的艺术不断产生新能量的要素之一，恰恰是以更宽泛的包容性来缔造不同领域之创造和挑战共存的可能。

　　汤南南与汪天稳，《逍遥游 系列》，2017年，手工镂刻牛皮，150 x 300 厘米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传统作为一种文化精神也并不是不能被所谓的“当代艺术”激活。事实上，我个人对传统民间工艺是否能被“当代化”是有所保留的。大多数传统民艺很容易被转化为旅游纪念品、工艺博览会上的消费品，或是当代艺术家用于加工生产作品的原材料，并非所有向传统文化致敬的创作都能在传承技术的基础上加入创新精神。传统民艺经过历史积淀传承到今，发展怠滞，其部分原因在于语境的缺失所导致的创造力惰性。然而，邱志杰此次让民艺和当代艺术通过一种可能的“合作”来激发双方的潜能，而非简单地利用民间工艺为艺术作品加工，由此打破当代艺术与民艺之间的边界。尽管某些展览细节并不很合理，如文献墙上对丝线这一象征性材料的重复运用，反而弱化了传统元素转向艺术语言的力度。相较而言，散落堆放在各作品前的砖石更具诗意，如同传统书画里讲究的气韵，贯穿全场。此外，展览所体现出的文献意识值得注意。展出的文献资料以中国式的师承为核心，梳理历史与当下的关联，并尝试输出一种中国本土的师承价值观。

　　“不息”展览现场文献墙局部，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2017年

　　至于传统能否合理地在当代语境下转身的问题，当然无法由一个展览来解决。毕竟艺术展览不是说教或喊口号，而更像是提出问题的发声器。在此，我突然想起与2013年英国馆艺术家杰里米·戴勒(Jeremy Dellar)谈到中国艺术文化问题时他所说道的：“英国经济已然不行，但软实力厉害，加上英国文化协会的影响力、推广，仍让全球瞩目，中国有很多自己好的文化和艺术，只是中国人和政府都不知道如何向全世界合理的展示和宣传自己，”[1]不禁一笑。

　　注释[1]余晓编著，《英国当代艺术名家访谈录》，2017年，人民美术出版社，第89页

　　中国馆：不息

　　地点：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

　　时间：2017年5月13日至11月26日

来源：艺术国际-评论 作者：?,余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