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与李希特

　　培根与李希特画风迥异。他们处于20世纪同一时代的两个极端，现实主义与抽象绘画。李希特从他那些照片复制的风景画与抽象画中发展出了一种矛盾式的抽象法则，培根把绘画作用于人的神经系统，提出对现实主义的再造……，这里我只不过想引出一个问题：关于人工化。从表面上看人们更容易理解李希特画里的人工化，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是个超现实者（有一点要区分强调的是他所讲的这个超现实是作为超现实的存在，而非上个世纪初的超现实主义运动，那些画大都有一种文学的描述性，阐述一个超现实的理念）。而培根所说的人工化是我在许多年后看了他的访谈才了解到的，在谈到现实主义需要不断重新塑造时（这里应区别现实主义与写实主义或技巧，二者毫无共通之处），培根引用凡高在一封信中的话，“说谎比文字意义上的真实更真”，这是画家使绘画仍具有超越现实力量的唯一办法，培根相信艺术的现实是深度的人工化，而且在不断地重新创造，否则只是对现实的插图，将是一种二手货。人工化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解释。不应把人工化简单地理解为一种用机械，数字产生的冷漠现象，它是一种体验，它可以是冷漠的，也可以是冷漠的反面，就如同李希特与培根，人工化是一种理解方式。艺术家依靠对自身的发掘来解决一些时代普遍的问题，从培根我们可以追溯到凡高，伦布朗，从李希特我们可以追溯到蒙德里安……

　　德国的贝歇儿夫妇（B.H.BECHER）在教导他们为数不多的学生时，主张少拍自然风景，多选择人造环境，我想这对摄影来说不无道理。日本摄影家H.SUGIMOTO拍摄的风景，人物，动物都是博物馆里的标本与腊像，完全是个死的自然。传统意义上的自然死了，新的自然是个异常混杂的世界，有人为的秩序，规划，程序，粉饰……也有秩序之外的事故，死机，黑客，恐怖事件……而我所感兴趣的是在保留绘画行动的过程中，悖论的方法来处理这个人工化的自然，它会更有挑战性与颠覆性，它可能是运动的而非静止的，意念的人工化而非技术的机械化。

　　我把紊乱看做是一种新的人工化方法，荒诞做为一种今天自然的本质！

艺术中的反证

　　黑白颠倒，可以是种谬论，而在艺术上则是一种有效的方法。用黑描述白，白描述黑，或用曲线表达直线，用动表达静，它往往得到比直接描述更佳的效果。当凡高说”说谎比文字意义上的真实更真”的时候，实在是种反语的状况。而培根把他的绘画作用于人的神经系统，以求如何真实地记录一个形象，使之不断人工化，也是这反语的延续。他们所涉及的人工化或我称之为”假造”的问题，传达一种外表与内质的错位关系。当传统的表达方式遇到困难时，艺术家们就寻找一种新的出路。

　　我试图从凡高和培根的实践中找出一条线索，即美术史所遮蔽的痕迹，抛开那种用形式主义方法对凡高界定，与此同时，把培根所说的真实记录同假造联系起来，也不把它们作为一种孤立的历史现象。他们作品中的反证既包含了谬论和诡辩的成分，又包含了艺术中严肃的游戏。

作者：尹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