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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题款书法最早出现于唐宋年间。唐宋之画,间有书款,多不书款者。唐人画之款识,只小字藏树根石罅。大约书不工者,多落纸背。至宋始有年月纪之,然犹是细楷一线,无书两行者,惟东坡款皆大行楷,或有跋语三五行,已开元人一派矣。自元以后,画款始行,或画上题诗或诗后志跋,元惟赵承旨犹有古风,至云林不独跋兼以诗,往往有百余者。元人工书,虽侵画位,弥觉其隽雅。明清延续此风,书绘并工,附丽成观。甚至有以书法为主,颠倒主次本末倒置的。
丹青歌盛世,翰墨助风流。无论题款书法在画中的地位如何变换,都是相互依存的。画以书的精彩更为传情,书以画的微妙更为达意。书与画的完美统一更能体现作品的整体艺术效果,丰富画面的形式美。就艺术风格统一和谐而言,画中的题款书法要服务于画作,为画作更增添艺术的光芒。
宋徽宗赵佶,能书善画,造诣非同一般。他的画作题材多为工笔花鸟,刻画精细,设色艳丽,神态生动,体现出一种“富贵”意蕴的典范艺术面貌。赵佶独创书法“瘦金体”有十分鲜明的个性特点,线条虽细但法度严谨,笔迹遒美。用笔之间亦有工笔画中丁头鼠尾白描钩勒之法。他的书画风格统一,对后世很多工笔画家的影响很大,工笔画配以线条感十足的瘦金书几乎都成为不可言说的定律了。
元代书画家赵孟頫,在创作上力倡“古意”。在绘画上取法唐五代和北宋,重气韵,讲骨法,追求自然神妙的艺术效果。他的书法五体皆能,追求“二王”东晋之风,形成姿媚清丽潇洒天真的书风,被世人评为“超宋迈唐直接右军”的大书法家。在绘画上人物、山水、花鸟、鞍马全能,而且在风格技法上既精工笔,又能写意,即善设色,亦谙水墨。赵孟頫书法风格的多样,在其不同的画作中,题款也更具多样,丰富画作的面貌。在题款书法方面,字迹丰满点画间映带在不自觉中交待的清晰可见,点画间的眉目传情,字距与行距间的间隙留白恰到好处,书法情趣表达到位。他的画对于观者而言,题款书法越多越给观者的欣赏提供了广度,处处体现出一种唯美雍容华贵之气,传达给观者宛若神仙妙笔落入凡间的感受。他的画作或是画面简洁清雅或是画面布局繁复,题款书法的字数字体的选择都是那么的相得宜章,都是为了追求统一的书画合壁的艺术境界。
明代书画家徐渭,是当时最有成就的写意画大师。他擅长水墨花卉,用笔放纵,水墨淋漓,古拙淡雅,别有风致。他的书法最擅长气势磅礴的狂草,看似用笔狼籍,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是字林之侠客也,与他的画搭配很合适。徐渭纵逸的写意画法,多得益于草书的笔法。他对“书画同源”和书画结合,有很清晰的认识。明张岱在跋徐青藤小品画中曰:“……余亦谓青藤之书,书中有画,青藤之画,画中有书。”欣赏他的画作,往往要字与画结合起来看,更能体会其水墨间的奇绝变化,一种墨晕的形式美。他的字,不是法度严谨的,是随性任性的。墨色不是浓淡枯湿自然变化的,是他用心而造的水墨点染。他的题款书法是在补画中墨色浓淡之不足,字距行距间的错落也是根据画面的整体效果而编排的,字距小,行距穿插得当,险象环生,避让自如,井然有序。章法潇洒纵横,气势雄健,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令人震憾。这也是使其画达到“神”、“逸”的大写意的重要手段。
明末清初著名书画人物朱耷,号“八大山人”。他的书画艺术与他的生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由于家族的原因,成为当时不受人待见的人物。他的画是不合时宜的,是“因心造境”之作。画面显得支离破碎,画境枯索冷寂,悲凉伤感,反映了他孤愤的心境和冷毅的个性。八大的画鸟兽是孤傲不驯的“白眼向人”。花鸟画构图险怪空灵,笔法雄放含蓄,用夸张象征的手法给赋予了人格化的特征,用象征的手法表达隐晦的寓意。他的书法挥洒自如,了无挂碍,擅长行草书,宗法“二王”以秃笔作书,大小参差,线条粗细均匀,流畅圆润,刚劲内涵。八大的绘画主张“省”以极其精简的笔墨表现复杂的事物。题款书法也是直来直去,无半点造作柔情,将心中的不满悲愤之情一泻笔端,冷眼看世界。就连他画作中的穷款、自己的名字也会因心情而变化,喜时为“笑之”悲时为“哭之”。题款书法和画作用笔用锋方法一致,多用中锋,整体画面体现一个“简”字,以留白多来表现强烈的画面主体感。
清初书画家恽寿平,兼擅山水花鸟。他的山水画笔墨率劲秀逸,景致清旷苍郁,其题款书法工致清雅,多用楷书、小行楷,字迹小,字数不论多少,他属于“画上题咏与跋,书佳而行款得地,则画亦增色”的。恽寿平的花鸟画采用没骨画法,不用墨笔勾勒轮廓,以色彩直接渲染,点染并用,极力摹写,他自己认为作画“惟能极似乃称与花传神”,达到妙极自然的境界。题款书法选择上也是寄情翰墨,陶性丹青的,秀媚的书风以巧为妙,字距行距疏密有致,有如一朵朵开着的小花。他的画体现出一种文人气韵,是文人画的墨戏意趣。
“扬州八怪”在清代书画史上具有重要的位置。其中郑板桥和金农在画中的题款书法很有个人面貌。郑板桥的书法吸收碑刻草隶而形成独特的“六分半书”,绘画多以兰竹为主,形成删繁就简,清瘦挺劲的个人风格。他以草隶画竹,墨色浓淡相宜,竹丛重叠错落,极具特色的题跋长短参差地穿插竹竿间,别出心裁。他的书法题款,犹如乱石铺阶,字距行距十分随意,有趣味,如心情铺陈洒脱,字法不拘小节,是画与题款书法契合的有益探索。金农是“涉笔即古”,其书法得力于金石碑版,师法汉碑,融合楷隶于一,自创“漆书”。金农的绘画题材广泛,以造意新颖,写形奇古,构境别致,笔墨质朴为特点,画作设色简逸纯净。他的题款书法可以随时运用隶、楷、行来书写。用笔用墨厚重浓烈好似刷子刷漆一样,浓重的笔墨与画面的冲突反差很大。郑板桥的奇特金农的古掘都隶属于“怪”,但艺术效果截然不同。可以说二人是得意神情超欲外,书家笔法妙无穷。
晚清诗书画印大家赵之谦和吴昌硕都是以金石入书画的高手,却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独特风格。赵之谦的字多取六朝造像和北碑,古媚道劲。吴昌硕的字脱胎于石鼓文,用笔古厚。他们二人同属金石派画家,精于以碑入画。赵之谦以写意花卉最为人称道,他还喜画奇花异卉,日常蔬菜,所绘之物,水墨交融设色浓丽。他的字楷隶相交,多取横势,落笔处呈现一个急速转换的角度,转折处的笔画似断后重起,笔画间象是刀刀凿刻出来的。他的题款书法雄健方厚,与画面的笔趣协调辉映。吴昌硕当年得到任伯年的点拔“直从书法演画法”。他擅画阔笔大写意花鸟,构图饱满而疏密错落,笔力遒劲而真率,墨韵生动而苍厚,设色浓艳厚重。吴昌硕的字从篆法中来,取其纵势,即使是行草书也是古拙浑厚,结体不外乎其形,讲究势连气贯,与他的大写意花卉相配,图中的枝干纵横穿插,杂而不乱,极富张力。书风与画风都是苍劲古朴,很为和谐。赵之谦的画与题款书法是纵逸的,吴昌硕的画与题款书法是豪放的。若是他俩的画风互换,题款书法不变也就不那么合适了,只会显得格格不入。
“题画行款,须整整斜斜,疏疏密密,真书不可失之板滞,行草又不可过于诡怪”。历代的题款书法给我们提供了许多的参考借鉴,清郑绩在《梦幻居画学简明》中谈到:“至山石苍劲宜款劲书,林木秀致当题秀字,意笔用草,工笔用楷。此又在画法精通,书法纯熟者方能作此。”具体的题款书法要视画面的构图,墨色的浓淡,字体的大小,画者心境诸多因素的变化而变化,是体现画者艺术的综合修养。书风和画风的和谐统一,不论是以书入画,还是以画写书,让题款书法成为画中之画,更有画外之意,达到丹青妙处不可传。也往往是注意到这一点,成就了很多个性鲜明的书画大家,让题款书法为画作增光添彩升华艺术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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