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白人画廊

　　来到旧金山，影钊急着要我见见与他第一个合作的白人画廊的老房子，如今这里仍是一家画廊，但早已更换了主人。现在的画廊老板是过去老板路易的房东。路易画廊倒闭后，房东自己开起了画廊，聘用的经理仍是路易的经理。路易画廊的倒闭是路易生了重病，状况凄惨，影钊关心的是他今天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影钊回忆说，2001年影钊与路易合作时当时路易在这里已经开了三十年画廊，画廊正如日中天，生意火红。美国人心眼实在，一件事任劳任怨地干一辈子。路易不是画家，也不懂画。他的经营策略是注重画家的名气，或者合作是否愉快，对他看不懂的作品全部由经理鉴别。自从影钊和路易第一次见面，路易就诚心推崇影钊，总是把影钊的画挂在最好的位置。仅有一次他的经理在调整挂画时，错把影钊的画挂在了侧墙，被影钊发现后，路易一边向影钊道歉，一边让经理把重新挂画。路易给了影钊很多帮助，他至今念念不忘。

　　我问影钊，白人画廊和中国人开的画廊有何区别？他说：“区别很大，这里有种族问题，白人顾客往往愿意买白人画廊的画，同样一幅作品，挂在白人画廊就比挂在中国画廊价高一到两倍。画廊行业中国人竞争不过老外。”

　　当时路易为把画廊开得更大，在旧金山最繁华的街道又开了一家新画廊。开业时还把影钊和他的好友程本叫去捧场。影钊看到路易春风得意，墙上挂满了多位画家的画，自己的画也在墙上，对路易的新画廊充满了希望。可是2005年影钊到了波士顿后，影钊总接不到路易卖画的消息，他给路易发信也不见回信。影钊只好从波士顿赶到旧金山，他先到新画廊一看，顿感势头不妙。画廊牌匾也不见了，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挂画。他急忙叫上在家生病的老友程本，一同赶往旧金山郊区路易的另外一家画廊。进门一看，展厅内杂乱无章，路易正在猫着腰清理画。他的神色与过去判若两人，头发蓬乱，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如洞。见影钊站在面前，黯然地看了影钊一眼就耷拉下眼皮，停顿好久才沮丧地说出一句话：“我不行了，你的画都变成房租了，剩下这些别人的画你随便拿吧。”影钊也是一脸无奈，只好挑拣几件作品。其中一件是丁绍光的雕塑和他的一幅小画。本想再拿几件，程本恻隐之心，怜悯地说：“路易刚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你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了，给路留个情面吧。”影钊心也软了，就此罢手。

　　路易的两个画廊突然倒闭，损失的不仅仅是路本人，几十个画家都跟着受损。损失最惨重的有五六个画家，他们要联合影钊一起到法院起诉路路。影钊算了算帐，自己也损失5万多美元，他抱着一线希望与其他画家一同将路易告上了法院。当时影钊在波士顿，委托程本代理他到法院，债主们也都到场了。法院说第一大债主是发放信誉卡的银行，路易透支十万元。第二债主是房东，影钊是第三大债主，合计路路共欠账近几十万美元。路易无力偿还，只好当场向法院提交了破产申请保护书。法院通知债主，对路易有三个月的调查期，处理决定后再通知债主。三个月后，程本代法院通知影钊，说路易确实无力偿还欠账，他是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家中房产不能作为偿还债务的资本，申请破产法院给予批准，不许对路易再进行催账或骚扰，影钊还搭了几千美金的律师费。

　　由于路对市场的预测不足，加之对画家和作品没有清醒的认识。当然更主要的是路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身心经受不住精神和经济的压力，他苦心经营三十多年的画廊却在美国经济最好时期倒闭了。在旧金山辉煌一时的老板，转眼变为被国家救济的穷人。

　　影钊感慨万千，他说：“资本主义市场就是这样无情，各种不利的因素都可以让人衰败下去。我与路易从2001年到2007年合作了六年，不忍分手也没办法。”影钊就此悟道：有经营头脑，还要要有好身体。

　　卡拉是路易画廊倒闭与影钊合作的第二家画廊老板，她是带有英国血统的胖女人。她性格粗犷，说话声音圆浑。影钊与他合作纯属偶然。

　　一次影钊在街面上转画廊，他发现老同学的写实作品挂在里面。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他感觉到，美国画家的写实作品水平远远高于同学的水平。可是，老同学的作品标价却高于美国画家的作品标价。画廊对作品的定价是尊重画家本人意愿的。当时影钊就断定老同学的画难卖，原因有三：第一画的不好，第二画价高，第三他不是白人，这些都是不利因素。

　　半年过去了，当影钊再次来这家画廊时，同学的画不见了，那位美国画家的画还在墙上挂着，当然换了新画。影钊问老板同学的画是否售出，老板说把画退回画家了。

　　影钊做试验一样把自己的画给女老板看，老板同意合作。开始销路很好，只要画卖出去卡拉就立即就给影钊寄支票。谁知好景不长，三年后，老板突然宣布画廊倒闭。原来，卡拉见自己的画廊经营有起色，又在好位置开了一家大画廊。结果，房租压力大挺不住了，只好倒闭。影钊再见到她的时候，几乎不认识她了，体形从一个圆皮球变成电线杆了。影钊见自己的画也没了，向她要钱时，她很直率说：“卖画的钱都付房租了，只能等我打工挣钱还你。”时过半年，影钊再向她催钱，卡拉回话说：“我已经申请破产，再告我就是对我的侵犯！”这次影钊没请律师。

　　与影钊合作的白人画廊在全美国有几家，最凄惨的就是路易和卡拉。影钊说，其实他们都是很讲信誉，非常诚实的人，是经营不善实在无力偿还才走向末路的。经济危机爆发后，影钊每向各个画廊催帐，老板们都表现出非常不好意思的心态，甚至无地自容。有的马上奉告还款计划，有的紧忙说好话，让影钊也再不好意思开口要钱。路易和卡拉都是这样的好人。

美国著名的画廊区卡梅尔Carmel外景

美国著名的画廊区卡梅尔Carmel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