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估计能赚200来块。”鲁庆很快便给出心里已经盘算多遍的答案，“这几天人一直很多啊!”鲁庆脸上挂满了笑。

　　下午4点，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盖在身上，鲁庆靠在省博物馆旁边一棵梧桐树上，一边盘点着手里的入场券，一边朝博物馆里面望了望，浑身都透着幸福的劲道。从11月6日开始，鲁庆一直在省博物馆周围“捣鼓”一件事——倒免费票。这些天，鲁庆的心思都花在和同伴们一起排队、领票，然后卖给不愿意排队的人。

　　鲁庆是一名黄牛。

　　2007年11月6日起，湖北省博物馆免费对外开放。鲁庆没想到一下子成了“免费开放”的另一类受益者：“你去看看，从一大清早到下午，博物馆门口排队排到哪里去了。”

　　笑脸背后，省博“爆棚”也令他一丝不安。“以后人还会这样多吗?”仅有初中学历的鲁庆将信将疑地反问记者。

　　前来免费参观的人会不会越来越多?免费的诱惑到底有多大?市民、黄牛和省博物馆，每一方都在快速地拨弄自己的私家账。

　　黄牛倒票?

　　10元，这是博物馆每张免费门票的“价格”。

　　11月11日，湖北省博物馆入口处被前来参观的人堵得严严实实。排队等候的队伍从湖北省博物馆的正门口，一直排到了后门，足足有500多米，许多市民都是早上6点钟来排队了，其中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

　　“我觉得不算倒票，这是替人家排队、跑腿的辛苦钱。”有些睡眼惺忪、露出疲态的鲁庆直起身子，认真地说。因为每次能拿到的票有限，他必须和几个同伴轮流排队，只要谁接近窗口，马上几个人涌上去，一起去拿票。拿完票后，其他几人再插进原来排队的位置，这样能保证每次能拿5张票，10多分钟就能领一次。

　　在博物馆里面的楚文化馆，记者碰到来自长江汽轮发电机厂袁秀珍。68岁的袁秀珍今天上午带着一群厂里的爹爹婆婆专门从家里赶来博物馆。“早晨6点钟就起床，7点钟到博物馆排队，一看队伍，吓了一大跳，起码几千人。”

　　排了1个多小时队后，看着前面还有几百号人，老姐妹们有人腰酸背痛靠在旁边的树上，有人干脆坐在旁边的花坛上。袁秀珍最终求助凑过来几次的鲁庆，以10元每张的票价成交，一共买了10张。

　　与袁秀珍一样的情况绝不在少数。

　　当住在汉口竹叶山的曾敏带着读三年级的儿子来到博物馆时，已经是上午10点。长长的队伍，儿子失望的表情，让她毫不犹豫从穿行在人群中的“鲁庆们”手中买来两张票，也是10元。

　　“以前50块一张门票，住得实在是太远，来去不方便，一直没机会过来，但今天来了，总不至于转身就回汉口吧。”曾敏说。

　　积累了一定经验的鲁庆在博物馆呆了两天后迎来他倒券的好时光，这几天，他专盯老年人和拖家带口的年轻人，每天经手的入场券达到20多张，一天赚200多元是家常便饭。从11月6至到11日短短6天，他就赚了1000多元。

　　然而，和第一个吃省博“黄牛”螃蟹的人相比，鲁庆的收入不值一提。

　　在鲁庆等几名“黄牛”嘴中，广泛流传着省博倒券第一人老钟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老钟是一名中年人，与省博内部工作人员有着很多联系，在博物馆刚免费时，老钟开始悄然倒券。

　　为提高工作效率，老钟总是在来回在人群里走来走去，而且不用排队，手里总有一叠票。“他发了，一人一天可以一千没问题。”鲁庆羡慕地说，老钟一般上午卖几个小时就走了，而自己每次还要等到下午。

　　鲁庆介绍，博物馆门口现在有四五个在倒票的人，再怎样利润也不如老钟。但对于每天近200元的收入，鲁庆已是心满意足。

　　免票之痛，痛在哪里?

　　7日，湖北省博物馆免费开放的第二天，游客蜂拥而至，原定每日限入5000人的省博不得不一再超标，到了下午3点多钟，门口的游客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对着博物馆骂了起来，不得已只好打开大门，一天放进了1万人。

　　这天，省博物馆根据发出的参观券，公布的人数是9000人，而工作人员估计是13000多人。

　　11日，省博公布了“官方”参观数据：6日，8000人;7日，9000人;8日，9500人;9日，6000人;10日，17000人。

　　其中，6日至9日，是周二到周五，“官方”公布参观人数控制在了10000人以内;而10日，恰逢省博免费开放的第一个周末，人数直接飙升至17000人。

　　“我们7日就在发票窗口张贴出游客须知，再次强调：每天接纳游客数量为上午3500人，下午是1500人，可是依然阻挡不了市民的热情。”一名工作人员介绍，几乎每天，排队等候的队伍从湖北省博物馆的正门口，一直排到了后门，足足有500多米，许多市民都是早上6点钟天还没有亮来排队了，其中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

　　“每天到下午3点钟，我们放慢发票速度时，排队的人就闹起来，情绪非常激动，没办法，只能不断放人进去。”门卫小韩说。

　　每天实际进入博物馆的人数都要高于公布的数据。小韩说，“‘八艺节’期间，很多来自全国各地演职人员，都可以凭证直接进入。这样加起来的人数可不少。”

　　有分析人士认为，湖北省博物馆免费开放，计划发票5000张，恐怕是符合博物馆承载能力的，是比较科学的。

　　博物馆里面也是人满为患，道路栏杆、台阶上到处都坐满了游客，电梯上、展馆内的人也是接踵摩肩，许多人一起进馆参观，场面非常混乱，影响了参观的效果，这让许多游客是乘兴而来，遗憾而归。

　　袁秀珍参观完楚文化馆后，十分懊恼，“人太多了，什么也没看到，小孩在里面嬉戏打闹，保安怎么也不管管。”

　　让保洁人员最头疼的就是一天到晚需要擦拭保存文物的玻璃，在梁庄王墓葬珍品展厅，她几乎每隔20多分钟就要将200多平方米的玻璃橱窗擦一遍。

　　很多保洁人员承受不了如此工作强度，直接向馆方辞职。省博物馆保洁负责人宋俊琼介绍说，“综合陈列馆三四楼的回廊，所有的垃圾桶上面灭烟点的地方不是烟头，而是吐的痰，甚至有小孩在上面大小便，清洁工工作强度非常大，员工辞职现象非常严重。”

　　在省博里，最忙碌的人之一要算负责设备维修的汪焰林，几乎一天有一大半时间，他会在综合陈列馆的电梯旁绕来绕去。“大厅里面的两个扶梯，一上一下，每一趟规定是50到60人，现在每一趟至是80到100人。一旦发生电梯故障，就成了很大的安全隐患。”

　　一名游客在参观完省博后，当晚回家写了一封信给本埠一家报纸，开头一句话就是：“人太多，安静的博物馆变成了一个菜园子。” 在省博免费开放的这几天，一些不文明的行为也是随处可见，有人在馆内采摘花草、随意拍照，有些甚至带上干粮，干脆把博物馆当成公园，博物馆方面不得不作出很多硬性规定。

　　人多带来的隐患远不止这些。省博物馆馆长王红星说，展出的物品大多是原件珍品，一旦发生拥挤将导致文物损坏。另外，人流量剧增之后，呼出的二氧化碳等气体，将对文物的保存产生不良影响。

　　对文物而言，最致命的算是游客拍照时开闪光灯。文物保护专家陈中行介绍，闪光灯里边紫外线非常强，而紫外线对文物损害很大，照片拍拍可以，闪光灯绝对要禁止。

　　阵痛怎样才能消弭?

　　面对排队的人流，省博表面上解决的方法很简单——设立参观人数限制，增加服务人员。

　　但就是这个简单的方法，短期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刚刚限制人数，结果上午就把票发完了，还在排队等待和不断前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观众在门外闹，我们也没有办法。”一位负责人说，尽管现场有人维持持续，但是面对数千人，无济于事。

　　除了观众多之外，省博还有一本“经济账”。

　　对于企业而言，如果有人排队，说明生意好，应该增加人手，扩大规模，但免费后的省博却不一样。

　　前述负责人称，如果按照生意的笔数，排队的确说明数量大，目前省博的服务并不收费，人多了起来，并不能带来利润。而且对以省政府拨款为主要运营费用来说，省博暂时还有没业务和服务成为重要的经济支柱。不仅如此，按照经济学的原理，省博如果按照最忙的时候来设置自己的人员，实际上也是不经济的。

　　这几天，通过媒体收集到的建议、意见，正不断搜集交到省博物馆。为此省博管理层也开始征求意见，预备为近期参观调整准备。

　　而到底是采取何种方案，意见不一。

　　省博物馆文物保护专家陈中行有自己的想法。

　　他判断，等过一段时间，博物馆的人数肯定会减少下来。目前，只需要控制人数，先把市民对省博免费开放的“兴奋期”度过去，问题慢慢就解决。

　　这些天，他经过研究发现，限制人数意义很大，效果不一定明显。在国外，一些国立博物馆和省立博物馆，基本上都是免费的，人数控制是很严格的。作为公共文化单位，免费是必然的。参观者中，大多数都是武汉人，除了部分老人外，小孩子的比例不小，主要一到节假日，这种排队现象必然再现。

　　而在网上，大多数网民认为，根据国外的经验，建议可以采取预约制。免费开放并不等于无需预约，在发达国家，很多场馆、活动、讲座是免费的，但参观者有义务预约，这样既有利于主办方准备相应资源，也有利于参观者安排自己的日程。

　　对于如何预约，目前最理想的方式是网络：省博开设专门的网站，访问者上网简单登记个人信息(姓名，电话，身份证号，预计访问时间及人数等)，如果计划访问的当天有空缺，就能获得一个预约号码;参观者凭预约号及身份证件前往省博，省博核对资料后准入;每个预约号最多可供3名参观者即一家三口入场;对于不能上网者，则可以在指定时间拨打指定电话，参照网上登记的方法预约;团体参观者如学校等，则可以通过电话加信函的方式预约。

　　绝大多数网民的建议与一些博物馆专家的设想类似。

　　不过，也有网友提出，在城市公共厕所布局还不够合理的情况下，有人专门到免费入场的博物馆上厕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博物馆一般都有较好的空调设备，人们夏天进来乘凉，冬天进来取暖也是很正常的事。另外，遇到恶劣天气，这里也是躲风避雨的好地方。

　　很有可能，本该是公共产品惠及于民的博物馆，真的变成了一个“菜园子”、“大公园”。有网友于是建议，如收费2至3元，其实这还是相当于免费，但对不是来参观而是来上厕所、休息、躲风避雨的人就起到了一定的制约作用。

　　省博物馆免费开放带来“阵痛”何时才能消除?这考验着我们的智慧。

作者：张帆,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