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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炉之城

  武汉的夏天才是真正的夏天。素有火炉之称的三镇之城,留下了许多关于夏天往事的记忆。即便是在冬日只要想起那些炎热的印象,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记得每年夏天,整条街的人都要跑到街上来乘凉,通宵露宿,是武汉人的生活习惯,每天下午太阳西下的时候,街坊们就开始用竹床在街上占位子,搁下竹床后把地下泼上水,降降暴晒了一天的地温,晚饭时光,有的在竹床上摆上菜饭,一家人围坐在竹床边吃晚饭边乘凉,毫不在意川流不息过路的行人。在众人俯视满竹床的菜肴的情况下安然自得地进着餐。男人基本上都是光着膀子。(武汉有句名言”六月天里无君子”)女的也是穿一件很薄的纱衣和短裤,坐在沿路边一字排开的竹床上乘凉。就在那道风景中,有我家隔壁的一位姐姐,每晚穿着宽松花裤和短衫,显得格外娇美。见她轻摇着芭蕉扇躺在夏夜的星空下的神态……还有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和端庄嫣然的模样,宛如古代的仕女一般深深地烙在我的童年记忆中,作为暗恋的情思而时时追怀。

  我记忆中的另一道风景,则是武汉长江大桥,那是1954年由苏联援助建设的,横跨龟山、蛇山,气势恢宏,造型极好看,在读技校时周末放假回家我都要都从桥上走过。那时读书清贫没钱坐公共汽车,在步行回家的路上,总能看到人们沐浴着日落的阳光,都被晚霞染得透明起来,红彤彤的。一边走,一边观摩桥栏上的装饰纹样,当时在技校正是学图案,所以对长江大桥上的装饰花纹图案印象深刻。整个大桥的设计风格是传统的中国纹样与俄罗斯的民族纹饰的融合,极协调,特别是桥头堡的造型,象中国的庭院建筑,又像苏联的宫殿建筑,两种风格巧妙地结合,给武汉这座古老的城市一种异域的文化氛围,当时武汉没有高大的建筑,每当立于桥下,那种高大比例的感觉和卷草纹样装饰的印象马上让人有一种对遥远而陌生苏联莫斯科的联想。

  武汉人喜欢聚在阴凉有风的地方乘凉、聊天,就像农村的人喜欢聚在大槐树下乘凉聊天一样。高高大桥的遂洞下,有一大片阴凉,清风徐徐,旁边是江水滔滔。那个时候我和童年伙伴爱在那里游泳。这是武汉人乘凉的极佳之地,也是我最为怀念的地方。

  现在细算起来,离开这个城市已有二十多年了。今年夏天,因弟弟病重住院,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武汉的炎热没有变。但这个城市的面貌却发生了变化。往日破旧的民房整片地消失了,在我家的街巷旧址处已经竖起了几幢十层高楼。那些高楼遮挡了我的童年的记忆。

  次日下午,趁弟弟午睡,偷闲去了一下大桥,还没有接近大桥,远远地眺望那象征武汉的桥头堡,突然想起小学课本里的长江大桥课文一句话“武汉长江有大桥,它比十层楼房还要高,两头还有桥头堡,好像卫兵在放哨”。视线顺着桥身往下移去,只见那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微风还送来高音喇叭里的声响。

  当走近时,我惊呆了。原来借着桥身下的阴凉,一堆一堆的人里有唱戏的、有唱歌的、有打扑克牌的,气氛十分的火爆。乘凉的人、围观的人、过路的人、唱的、谈的、笑的都没有在意阴影外的盛夏骄阳和摄氏38°的高温。

  在桥下的阴影中,围的比较多的人群原来是在唱简易的卡拉OK。有坐着的、有站着的,走近一看,有一个年轻的美女在唱着通俗歌曲,唱得十分投入,听众也比较配合,全神贯注的听着、鼓掌。让我惊讶的是歌手唱完后,有不少观众献花或直接给人民币。要献的花就放在场子中间,旁边有一个装钱的盒子,如果要献花,就得先把钱丢进盒子里,然后拿起花献给歌手。歌手唱完后可以获得满怀的鲜花或满手的纸币。主持会场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左右,廋高个,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汗衫背后印有一个很大的行草书法“舞”字,胸部有“江城业余舞蹈队”字样。很神气,大家都叫他金哥,他主持会场很活跃,很会搞笑,常常引起满场的笑声。当歌手准备离场时,他都会牵着歌手的手到给钱比较多的听众面前,要小乐队奏一段改编的曲子,填进一些谢谢你的人民币的词,高亢激昂,博得鼓掌满场。

  歌手一轮一轮地唱,有唱得好的,也有唱地差一点的。受欢迎的歌手,观众给的钱就多。有一个中年女歌手,民间常说的半老徐娘的那种(有些听众叫她“老娘”)打扮却模仿年轻一族,花枝招展,歌也唱得十分动容,手舞足蹈,那声调使人有些瘮得慌,胳膊上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但是,满场却热烈鼓掌。唱完后献花的也多,给钱的也多,有一老头给了五张大红抄票。

  这些场景确使人大开眼界,我纳闷这一般市民的纳凉聚集地,有如此大方的听众,听众和歌手是知根知底,还是萍水相逢?我不得而知。只是在主持人金哥领着“老娘”歌手在致谢献花和给钱的听众,当走到给大红钞票老头前时“老娘”说了声:“谢谢干爹”。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我又去市医院病房给弟弟送些物品,忽然看见两个似乎熟悉的面孔从精神科门诊走出来,我想了半天,猛然记起是哪天在桥下看见的卡拉OK主持人“金哥”和歌手“老娘”,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瘦弱白质、无神无态的少年,显然那少年在精神上有某种疾患。他身边的“金哥”和“老娘”显然没有那天桥下时的笑容,双双显得神情沮丧,看那情景,我猜想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金哥”手里拿着厚厚的病历本,“老娘”正掏着钱要去交药费,他们牵着那呆若木鸡般的少年从我身边走过,我看见“金哥”汗衫背后的一个大大的书法草体舞字渐渐消失在医院走廊尽头的时,蓦然领悟出那舞字在生活中应该还有其它的什么含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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