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国人的美学观和哲学观来看，“写实”不是最高境界。画人要“以形写神”；画景要“搜尽奇峰打草稿”，强调“似与不似之间”，客观再现不是目的。

　　洋人早期的绘画以视觉真实为主，研究解剖透视、光影明暗，重科学性。把“写实”绘画推向了极致。

　　中国人也不以“抽象”为目的，重抽象而不纯抽象。如书法中的“行云流水”、“乱石铺路”，狂草中的“龙飞凤舞”、“惊蛇入草”，但字形和字义始终不丢，这些“有意味的形式”可说到了抽象的边缘而不越界。再如，霍去病墓的石雕，几块石头略加雕琢，一点不破坏石头本身的抽象性，恰到好处……

　　中国人用墨也讲墨分五色，以墨代色，常用的色彩也只有几种：石绿、石青、赭石、朱砂。材料的选择注定不能照抄自然，这恰恰说明了中国人早就懂得了绘画的独立价值，一入手就以画抒情、以画达意，不做描摹自然的奴隶。

　　随着经济的发展与科技的进步，玩够了“写实”的洋人们又一步跨到“抽象”：冷抽象画格平涂，理性制作，热抽象激情挥洒，率性而为。让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中国人自古就瞧不上“写实”，把“写实”说成“照葫芦画瓢”，“太似媚俗”，等等。对“抽象”也不以为然，说成“鬼画符”、“不似欺世”等等。既瞧不上“写实”，又看不上“抽象”，那我们崇尚什么呢？

　　我们崇尚“写实”与“抽象”之间这一“中段”，一般来讲中段都具有神秘感，不像两端一目了然，给人许多想象的空间，探索其中，奥妙无穷，耐人寻味。

　　中国人讲“中庸”，中国文化讲“中庸”，做什么事不极端，两头留有余地。我理解的“意象”就是除去“写实”与“抽象”余下的“中段”部分，这也是我们擅长玩味和发挥的部分，和我们的文化一脉相承，继承和发扬光大是我们的使命，并且大有可为。

　　绘画如果脱离了自己的传统文化，就像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很难想象能搞出什么名堂，跟在别人后头拾人牙慧，不如踏踏实实做点自己的事情。

2005年4月
 

作者：王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