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毅，属马，职业画家。时而白生生一副面皮，杂毫不染，那是进得城装斯文；时而虬髯满腮，短衫一件，破扇一柄，踏着张口大靴，独步山间，此时的王少毅是其本真性情，一介山民。

　　12年前，王少毅到沂蒙山大洼，那山虛雅深致，是-代先圣鬼谷子行吟论道的地方。漫山怪石嶙峋、峰岭杂横，林木明晦，溪水盘环。山坡凸0处有高低错落的茅顶石房。山民砌房子不究方正，順石块的斜边散面随斜就歪，无奈中便有了天工之巧。这在王少毅眼里出了大彩儿。他两目炯炯、忽绿忽蓝，腔子里团团一口气猛为咋出一声好喊：哇呀呀！真美！

　　从此，大洼里便常有独行的王少毅。他或隐匿于沟壑，或横亘于阳坡。春来枝头嫩绿，夏曰浓阴密匝，秋时金黄浓烈，冬至冰霜凝寒。这四季流彩中都有王少义的身影闪没。

　　王少毅自幼耽迷油画，中西杂璧，刻于自专。自成灰绪厚重、粗栃拙捷一派。后师从俄罗斯表现派大师康卡连柯。康爷讲究画面于拙糙中闪显灵动，三维中见气流疏阔。王少毅深得其诣。从此他的画便有了闪跳的姹紫嫣红。他还以灰褚拙糙为基调，按画面的结构和肌理，调理出暖色。他的画对阳光的涂抹很悭吝，却很重要，因为抢眼。

　　从山顶流向山脚，汇入汶河的那条溪流终年不息，沿溪栖居的三四个村落都可留王少毅一栖、一居、一餐、一饭。王少义信步随缘，在三步一景的大洼逮哪画哪。炊烟飘起，夜幕四合，山民便招呼王少义，端出山芋|头热粥、四时野菜，点上不多的几滴香油。王少毅和山民便信口桑麻，嚼出满腮的清香。偶尔再添壶老酒，很快便能半醺。酒遮住了脸，王少毅便粗起，把自编的蒙山小调唱响在抹不开的浓黑夜色中。

　　白花花的枣花哟，火红红的枣/青展展的碾子哟，粉绿绿的袄/俊生生的妹子哟，起得可真早/碾瓢新米熬热粥，坑头上俺把哥喂饱/嗨嗨哟……咿呀哟，为得是俺哥对俺好。尽吹山风十数载，毕竟不同暧室作画，一箪食、一瓢饮'，嚼足了菜根。王少毅那画也就恣肆雄阔了许多。文章有辣手之作，画也有辣手之品。近曰我到蒙 山大洼见王少毅近作，己是辣得很，笔笔色块苍凉且无忌，似有山风呼1那杂峰乱石已骤起波澜。

　　分手时，我问王少毅什么时侯回城。他说：无期。山道上，王少毅憨憨地笑，俨然山民送客，除了一口白牙，再无城里人模样。

二零零四年

作者：杜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