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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少峰: 色欲—读陈淑霞的画

面对陈淑霞的视觉图像世界,扑面而来的是种绚烂迷人而又和谐的色调,一种静谧和超然油然而生。其实对于陈淑霞的认知,也源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新生代艺术现象,当新生代近距离观察他们所置身的激变的社会发展潮流中的人和事时,这意味着这一代艺术家集体亮相或登上历史舞台,而陈淑霞即是其中的一位重要代表。她的《粉红色的花》(布面油画,140cm×120cm,1991)不仅留下了深深的时代印迹,而且清澈、通透、澄明,充满着青春的诗意、思绪和浪漫的才情表达,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谈起陈淑霞,必然和这幅作品联系起来。难能可贵的是,陈淑霞并没有陶醉于该图像所带来的声誉和光环之中,而是迅即找出一条迥异于此图像的表达方式,抑或说她选择的是一种逃离方式,一种逃离成熟艺术表达方式所带来的惯性认知。而陈淑霞的才情早在创作《清气》(丝网版画,70cm×50cm,1988)时,即大学毕业不久已初露端倪,经营大气,手绘的灵动与青春的才情相交融。如果沿着静物叙事轨道,一种由内而外燃烧着的青春的激情与对艺术炽热的激情相交融,促使陈淑霞不断变换视觉的表达方式,由此一个勤于思考、善于思考又精于表达的陈淑霞正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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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霞工作室 2019


探寻陈淑霞的视觉表达行迹,不难发现,陈淑霞的个人叙事和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结构的转型有着密切的关联。她置身于改革开放、思想解放的时代潮流中,思想的涌动,变革的热潮,开放的社会,不可避免地影响着她的思想方式、生活方式和艺术表达方式。透过其一次次的视觉讲述及其图像世界,她一方面在审视着社会,另一方面也在审视着自己。漂浮的神色、大色域的表达,于平淡、平常的视觉讲述中,隐匿着一种不易觉察的抑或说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与疏离、茫然无奈与期许。用陈淑霞的话讲,这种“含着眼泪的压抑更让人惊心动魄,画面很静,但那种揪心却是很悠长的”。其图像世界犹如一面镜子,不仅映射着这个时代普遍弥漫着的焦虑的生存现实,亦映射着科技的焦虑,对陈淑霞的影响至深。她的每一幅图像的表达,彰显出的不仅仅是自我的文化立场意识和价值批判认同,更是自我的审视、反思、进入抑或说退却的一次机会。而《粉红色的花》中,那个激情满怀的陈淑霞一点点消失在或躲藏于那迷人的图像之外。


陈淑霞选择的是一种贴近自然的表达方式。无论社会发展潮流怎么变化,她都非常尊重自我内心的感受,有着自我的一种内在的激情与哲学。她始终保持着自我在视觉上的一种清醒,难怪阅读者很容易走进其图像世界,绚烂的色调不失其本真。其实,走进了陈淑霞的图像世界,也就走进了她的内心,你才能感知体察到陈淑霞那种无言的力量和简洁、生动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与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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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欲  布面油画   2014


而《玫瑰》(综合材料,120cm×84cm,2009),《深蓝》(综合材料,120cm×84cm,2009),《色欲》(布面油画,160cm×260cm,2014),《紫艳》(布面油画,48cm×48cm,2015),亦构成陈淑霞大色域图像表达的系列视觉修辞。这亦开启了她此后数十年的关于色域图像表达的视觉叙事路径。其间历经由静物到人物的变化,再由人物到风景的转换,直至走入这种至纯、至静、至精、至简的色域图像。题材的变换并没有消弭其对自然和谐共生的向往与对传统文化的那种山外有山般的迷恋。特别是在微信、微博科技的迅猛发展,虚拟世界的不期然来临,欲望的无休止的追求,焦虑的生存现实下,难得一见的那种静谧和慢生活却成为一道逝去的风景,看不见而又摸不着的一种混沌所带来的焦虑愈发使我们留恋过往,留恋已逝的田园生活和青春年华。弥漫在图像中的这种愁绪很显然是陈淑霞在新的历史环境下,不得不面对或不得不变换视觉讲述方式,以期融入激变的社会发展潮流中。而其视觉图像所传达出的那种精神活动的复杂性与陈淑霞个体的特殊性的碰撞,又时时感染着阅读者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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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艳  布面油画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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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兰  布面油画   2015 


这些色域图像,营构的是一个独特的空间场域——大色域,它以绚烂的色调但不失其原色为主旨,在这个场域中,陈淑霞透过迷人的《色欲》讲述,在《色欲》《玫瑰》《深蓝》《紫艳》的系列表达中,不厌其烦地进行着自我对当代社会和艺术人生的真诚思考和真诚表达。透过这些思考和表达亦可窥视到放飞想象、激情奔放的陈淑霞。只不过这个时段的陈淑霞已褪去了青春的诗意,但智慧、通透与圆融亦让阅读者倍感亲切自然与恬淡从容。四幅图像构成一个叙事线索,诉说着由时尚的面孔走向青春记忆的陈淑霞,诉说着由对自然的观照,不断删繁就简,直至去掉多余的素材,走向内心清澈透明、敞亮纯粹的陈淑霞。一次次视觉上的变化,其实是心路历程的蜕变与升华。


透过《色欲》,阅读者体验到的是陈淑霞的那种收敛了的锋芒与才情,及收敛了的思想与视觉表达,还有收敛了的那种与传统撕裂的痛,光鲜明亮,灿烂无比,却又有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痛。它们看不见,亦很难捕捉到,直至退到图像的边际,由此亦构成了陈淑霞的独特的视觉讲述方式。她用这种视觉修辞,在和历史相沟通,与自然相交融,与社会相融合,陈淑霞在亦真亦幻中,在忽明忽暗、忽实忽虚间,在似有似无、若隐若现间,彰显着一位置身于大时代中的个体经验的矛盾与精致相混搭的视觉知识分子的文化情怀。她游刃有余地穿行在写实与写意间,随心所欲地游走在抽象与表现间,于静物到人物再到风景的生动转换中,在看似形散,实则有着内在聚合力的“飘忽的神色”中,把自我的激情从图像中消弭直至退到图像的边际,把自我的思考消融在绚烂迷人而又不失其原色的色调中。青春的诗意、青春的激情融合在《色欲》中,消隐在《色欲》里,图像及边际透着一种恬静与淡然,没有“色欲”,没有欲望。直至褪至《玫瑰》里,和传统相生相伴,和自然和谐共生,和生存现实若即若离,和科技焦虑与奴役难以割舍,于简洁中不乏复杂的思绪,在确定性中又有着随机性和偶发性的惊奇。看似无序、漫无边际,实则又有着深入的思考和表达,简洁但绝不简单,经得起细读和细品。而《色欲》(色域)所传达出的那种空无及无边无际的遐想,不仅褪去了多余的素材,更彰显出一种无欲则刚式的从容、闲适与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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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  布面油画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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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物  布面油画  2019


她以空无代替了有容,以无叙事来消解叙事,以无意义来消解意义,在看似无意义的孤寂的表述中,表达着一个置身于文明转型、文化变革时代的个体生命与改革大时代的某种相关性。看不见的思索,触摸不到的激情感怀,在一种静谧孤独与永恒中静悄悄地向阅读者袭来,在不知不觉中,阅读者伴随着陈淑霞这种漫无边际的遐想而走向空无,走向澄明,走向纯粹。由此阅读者充分体察感知到陈淑霞视觉图景中那种无言、无声、无人之地之景所散发出的无尽魅力和无边的力量。而那种以无胜有、以少胜多、以简胜繁、以静胜动、以静谧与疏离远胜喧嚣与进入,在看似触摸不到或不着边际的表达中,实则透露出陈淑霞在此生命阶段的淡然坚守和对艺术的一往情深与持之以恒。这恰恰又是激励自我不断前行的动力源泉,同时也感染着、激励着每一个走入其图像世界的阅读者的心灵。的确,其视觉图景所传达出的那种空无所散发出的“色欲”,指向静谧、淡然、飘逸与永恒。因为空,所以有着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因为无,所以又彰显着一种无尽的无法言说的美,有着一种“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包容大气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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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  布面油画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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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布面油画   2019 


这正如伯林特在他的“交融美学”中所说:“交融这一概念囊括了语境美学的这些特征……在审美交融中,边界消失了,我们直接亲密地体验这种连续性。”而陈淑霞消失了边界的色域图像,通过这种退到图像边际的思考和审美交融,才真正建构起自我与自然、自我与社会的一种混搭与交融。也正是这种混搭与交融所带来的那种至简、至纯、至精、至深、至静与永恒、无边际的空无,才散发着一种无尽的动人心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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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幸  布面油画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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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幸  布面油画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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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  布面油画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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