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家丽

毗邻网红街区襄阳南路的何顿画廊，却安静得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猫咪。转入弄堂，花草掩映之间，不大的门右侧挂着小小的招牌，上书“何顿画廊”，它就这样悄悄地，不事张扬地和上海弄堂生活融为一体。

2019年成立至今，何顿画廊的展览保持着一贯的调性——以内观的方式展现关于心灵思考的不同侧面，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包裹着锐利的思考。松弛的策展加上细腻的作品，面积不大的何顿画廊更像是一个会客厅——艺术作为媒介，吸引着趣味相投的朋友聊一聊。

最近开幕的展览“希拉里·约翰逊个展：我们的水域”，何顿画廊依旧是以往的模样。

2月11日至3月13日，“希拉里·约翰逊个展：我们的水域”在何顿画廊展出，展览展出了数件希拉里·约翰逊在近些年创作的摄影作品。《我们的水域》是一个全球摄影项目，由浸在水中的人的黑白肖像组成。每个参与者都经历了一个被引导的向水投降的过程，通过对最深的创伤的深刻治疗来实现自我，同时与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独特的天赋重新联系起来，这些天赋一旦被点燃，就会为我们的生活带来目的和意义。观众被要求发现相互归属和相互联系，而不是在一个日益分裂的世界中保持孤立和不被理解的陌生人。

不同于专修艺术的艺术家，跨学科的教育背景，赋予希拉里·约翰逊的作品以独特的气质和魅力。出生于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她，本科就读于纽约州立大学，获得哲学学士学位，并跟随Jed Devine、Jan Groover和Janet Borden学习美术摄影。

确切地说，《我们的水域》是哲学式的。避开拥挤的浅滩，对湖中心的视角聚焦使得琐碎生活的痕迹在作品中被抹去。原本潋滟的水波被黑白化，光的亮度消减，湖面只留下简洁的涌动的线条。广阔的湖面向远处延展，最终和厚灰的黑云交汇，消失成一片晦暗不明之中。没有细节，没有色彩，没有激烈的提问与抗争，在无际的水域中，只有一个人展现着不同的肢体语言。《我们的水域》以沉静的姿态，通过画面人与水的交融交织出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浩瀚的永恒场域，给观者心灵深处以释放感，压抑的被松动，搅动的被平复。

此外，哲学的教育背景也给予希拉里·约翰逊不同的创作路径。不同于直觉型的艺术家，她的创作总是理念先行，并十分注重解读作品的哲学及精神属性。然而，无论中西，在哲学史和摄影史上，关于水的慨叹和表现不计其数。如果只是将诸如此类的思考转化为摄影媒介，无论表现得多么极致，《我们的水域》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一个“影子”。但人的参与，使得《我们的水域》具有了自己的意义。

《我们的水域》重点在于“我们”，同样拥有纪实摄影背景的希拉里·约翰逊在该系列的摄影作品中，也就是在涌动的湖水中，置入不同种族的个体。Ta们的身体没入湖水，并无一例外地从湖中凝视着湖外的观者。仿佛静止的躯体，加上充塞永恒感的湖水远景，使得这种凝视变得深邃、坚定，它像是一种提问，拷问观者现时的生存状态和心灵状况。同时，它也像是一种召唤，召唤个体心灵跃入水中，随意地游弋沉潜。它超乎种族、身份认同，将探讨的中心放在“人”这一具有普世意味的命题上——抛却国籍人种，人性总是相通的。

希拉里·约翰逊的作品切入点十分巧妙，其工作和研究调查了当剧烈的动荡改变或破坏微妙的美时产生的紧张和挑战。不得不说，这样的视角与希拉里·约翰逊的写作背景息息相关。她拥有芝加哥哥伦比亚学院的写作硕士学位，她的小说和获奖的创造性非小说已经在许多出版物上发表，包括Hair Trigger、NPR和各种选集。希拉里·约翰逊作品中浓厚的文学性，即来源于此。

但是，值得说明的是，尽管《我们的水域》拥有很强的文学性，但它并不像文学史上经典的叙事小说那般，有着严谨的叙事情节。在该系列中，希拉里·约翰逊似乎并不意欲通过瞬间的动作或场景，使观者在想象中勾勒出一个故事。她甚至越过了文学性所带来的诗意、空灵和美，而通过摄影编排，使作品直击文学的内核——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