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本来是自然之子,是“美”的使者,绝对是“丑” 的敌人。是需要视觉印象、情感表现的。视觉印象是外在的大千世界,情感表现却是内在的内心世界。这是他们的职责。视觉越敏锐,情感被激活,思想就越丰富多彩。他的作品就会具有更高的欣赏价值。他的世界可以是极为个人化的,是个需要独唱、独语的小天地。思想者却不同,他需要的是纯理性的分析和逻辑推理。他恰恰要把个人的情感掩藏起来,越少显露越好。
一个艺术家好比一个运动员,他要不断地“跑起来” ,他渴望自已能以最短的时间跑到终点,那就是胜利者。一个艺术家永远关注的该是“怎么唱” 、“怎么画” 、 “怎么跑” 。至于为什么要“唱” ?为什么要“画” ?为什么要“跑” ?那就是属于思想者的工作了。
艺术家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既使在法国这样的艺术王国里,绝大多数的艺术家还是生活在时代的边缘上。如果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扮演“思想者” 、“思想家”的角色,或者一个愤世妒俗的救世者,或者一个新思想、新观念的开路人,或者是一个社会病毒的治病者,统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发一场白曰梦而已。只有诚心地返回到你的画架前、书桌边、唱台上,或许你才能找回自己的感觉,找回了真正的本我。
同样,一个思想者,把他的理想和梦幻,完全寄托在一个艺术家的身上,也只是如同在寻求梦中的情人一般艰难。不幸的是,这个世界显得十分混乱,我再也搞不清楚他们的职业性别了。有时,我觉得许多好事者,热烈地喜爱自演自导,他们既想做一个艺术家的角色,又在扮演一个独步天下的思想家。遗憾,那一堆堆垃圾,是激发了社会的冲突?提出了一个思考?还是留下恶心的回忆和痛苦的经验?艺术早已践踏在地下,而高妙的思想也如一片浮云,来去无踪。
如果,我们都认为这个世界是肮脏的、丑恶的、金钱的、空虚的、无序的,那么我们就更应该建立他们的反面:纯洁的、高尚的、精神的、有价值的、有序的。我们仅仅堆放一些肮脏的、丑恶的、金钱的、空虚的、无序的东西在博物馆,画廊、展览厅。那不是双重污染,和犯罪有什么两样?精神的污染永比物质的污染更可怕。因为,它们经常看不见,说不清,有重重的浓雾遮掩。
艺术家是通过手中的“笔” ,把视觉印象,情感地表现出来,是他们把思想家抽象的、概念的、模糊的语言,诉说于形象思维之中。但它,毕竟是有限度和局限的,同样的,如果离开了他们各自的、特定的“最后语言家园”, (造型艺术、语言艺术的特定规律和内涵)一切也都不复存在了。架上艺术被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和口号,结果,各自的语言徒增混乱,思想语言也早已变成一个孤单的空壳,挂在画框边了。艺术家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终日,脚下阵地自毁。艺术家又不甘寂寞,很大一部分人丢弃了自己手中的“笔” ,不再是自己思想情感的实现者,成了别人精神的代言人,终于成为没有灵魂的奴隶,然而,他们的二重唱也演不了多久,实际上,思想者救不了他们。能救的只有自己。视觉审美、视觉空间丧失了,变成了一片冰冷的思想语言的载体。其结果只能成为一具活僵尸!
人们的眼睛还是雪亮的,思想家自喜不了多久,人们的热情和希望,变成疑虑和失望,渐渐地皇帝的新衣被人揭穿了。两辆车,靠得太近,终于弄得人仰马翻了。艺术家不是不去思想和思考,而是无法承受太多的思想情结,如同音乐的曲子,无法承担太多的哲学命题一样,强加于它们,只会受到反弹。艺术家只有拆下哲学命题,才会自由自在地活在自己的视觉范围内。回到架上,艺术才有新的生命力。
2002年6月于巴黎
作者:林鸣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