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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说过:“一个老年人的死亡,等于倾倒了一座博物馆。”此话一点不假。父亲走后,我家的“精神博物馆”顷刻墙倒屋塌,梅月堂老宅转眼之间,也破旧不堪了。院子里杂草铺地,各种昆虫在这里繁衍生息。由于离门前的小溪很近,蟾蜍、青蛙和蛇都迁来我家院子里安新家。火燕在院门的门楣顶上筑了巢,野猫野狗从院墙的破洞里,挤进来讨生活。花园已被蒿草包围,我的梅花树,失去了往日的情致、韵致,已让那些冒天高的嫩枝条喧宾夺主。那两棵挂果多年的“小国光”苹果树已经干枯。屋顶上瓦片之间长出了杂草和树苗。下雨天,除了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以外,房后“羊壕”里的积水,不断地由土墙四周的老鼠洞灌到屋里来,屋子里的东西发了霉,铁器生了锈,木质家具的腿部长出了鲜蘑菇。
屋子里是老鼠的天下,锅盖、水缸盖,被啃得面目全非不说,大白天,用芦席做的顶棚上还有老鼠在嬉戏、打闹,鼠粪连带着灰尘正在不断的飘落,要想在家里住下,连着搞两三天卫生之后,老鼠的臭臊味还是难以消除。
记得父亲去世后,第二年夏天,我们回家去给父亲做祭祀,刚进门就遇上了倾盆大雨,没等坐下缓口气,后墙上就像是水闸打开了一般,灌水如注,勇敢的妻子戴上一顶草帽,扛着一把锄头就冲了出去。谁知房子后面早是一片汪洋,妻子不仅戴的草帽被大水冲走,而且她一脚没踩实还掉进了邻家的茅坑里面,幸好大水已经稀释了其中的粪便,要不然的话,其后果将不堪设想。由此,我们就有了重修梅月堂的想法,准备以砖木结构的新房,来代替以前的土木结构的老屋,即使老鼠有再锋利的牙齿,要想在砖块中间打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重修梅月堂工程,始于1996年春,由于原地基的限制,只能是搬倒重修。人说有钱修钱,无钱修人。我是一没钱,二没力气,那就因陋就简吧。原有的木材、瓦片依旧使用,所缺的只是少数。水泥、砂石的运输靠农用三轮运来,基建工程承包给临队的工匠,妻子主持厨房的伙食,我负责材料的供应和设计。一切水行磨转,井然有序。
所谓设计,只是升高了地基,变土木结构为砖木结构而已。新房子的堂屋四间,和老房子的大小一样。原来东西方向的厦屋,转变而成南北方向的前房。前房的东西两头一间各为卧室,中间一间是通道。从前到后,由南向北,依照由低而高的地形,为两平面、两进的前后院。最南面建门楼,紧挨门楼东西两边分别是洗手间与厨房,所有房间都用灰条板封顶,涂以石灰,以防尘;所有窗户,全部装上玻璃,隔尘、透光、隔音,又防鼠。前房与门楼、厨房、卫生间相对,其间为前院,那棵老柿子树原地不动,还是立于门楼西侧厨房的窗沿之前。东侧的洗手间与前房之间,辟出一小型花园,种植各色月季及一株玉兰。堂屋与前房之间为后院。东西院墙上,挂椽成单面房各三间,以作画廊之用。院子的南北中轴线与东西画廊的中线相交成十字,将后院空地辟为四个花园。
如此层层递进的由低到高的组合,站在门前,向后看去,上房的门窗、门匾一览无余,堂屋内悬挂的字画隐约可现。前房、门楼并不遮挡往南的视线,站在上房的台阶上,门前的窑背梁尽收眼底,再往远处,蜿蜒的长岭上生长的松树林,离我家似乎也不遥远。
九月份,暑假结束,房子主体竣工,墙壁内外均以石灰搪过。花园里种植的花卉当然以梅为主,还有白玉兰、石榴、牡丹、月季等等。堂屋、卧室、画廊挂满字画以后,我就着手书写牌匾事宜。不用请刻工,也不用打草稿,直接用油漆书于门额之上。从最后面的堂屋,到最前面的门楼,共有五块,分别以行楷、隶书、行草三种体书上:“梅月堂”、“荣业所基”“永绥吉绍”、“福缘善庆”。老式门楼的门额上也有牌匾,书上“古山胜地”四字,院门两边做成水泥边框,雕刻着自题的对联:“西园翰墨人杰地灵春永葆;古山毓秀天宝物华秋恒新”。
一切布置完毕,我给安置于堂屋中间柜子上的镶于镜框里的父亲的照片前上了一炉香,深深三鞠躬后,告诉老人家:父亲大人,您挂念的“梅月堂”,今天才算名副其实了。刹那间,往事犹如喷井般涌现心头,一桩桩,一幕幕,让自己呼吸急促,那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沒人能预知未來,只能在幸福、思念、忧伤等复杂情绪下,矛盾而又欣然的向往中慢慢地成长,懂得拥有和曾经的意义。这些年来,常以“梅月堂主”、“古山月”自号的我,走出了故乡,为发展和提高书法艺术而负笈长安、旅居京华。但是,无论身在何处,缅怀曾经的曾经,感悟现在的现在,守望未來的未來,是我始终不渝的情怀。因为父亲永远都是我必须阅读的一部大书,念兹在兹,终身铭怀。
遗训未随形影去,慈颜常与梦魂游。在漫长的思念中,我已步入耄耋之年,父辈的秉性遗传越发明显——急躁易怒,直言不讳,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熟知我的人都说我的音容笑貌也酷似老父亲当年的模样。我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父亲那样热爱故土,深恋家乡。
人说乡愁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衰老,蓬勃郁郁。在我这里,乡愁还如园里韭,刀刀割来刀刀有。过不了一月四十,我都要回到那远在秦岭山中的老宅梅月堂去看看。虽然“梅月堂”还是初竣工时的老模样,没有机会进行布置与装修,已经显得陈旧与破败,但它却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因为西古山,梅月堂,有我太多的思念,太多的愧疚。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父不待呀!
作者:何伯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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