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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军的作品是写实的、是地道的西方油画技法;然而内核却是中国文人传统的审美态度和世界观。两者的无隙融合使作品呈现出当代人最向往的意境。
西方风景画的传统也是讲究意境的,最高境界是“废墟美”。那是在古代文明的碎片前,因为接触到了伟大灵魂残存的体温而陷入的沉思。黑格尔认为这才是理性美的典范,所谓“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西方风景画的核心是风景中的人,风景因为人的存在才存在。与之相反,中国式风景画中,风景是以独立的精神体出现,画画中的人物只不过是风景的点缀。作为独立精神体的风景,是人精神的对应物,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 “凡景语皆情语”。然而这种对应关系经过了改造,以感性的美感作为精神体的呈现。
薛军早期的油画创作以人物画为主。在作为标志性的《健身房》系列和《大超市》系列中,艺术家对当代社会普通民众日常心态的探讨真可谓入木三分。精确的写实技巧加上略带荒诞感的视觉呈现,让我们看到了作者过剩的智商和超现实创作道路的可能性。随着创作道路的继续,艺术家并没有走上美国插图画家罗克威尔式的表现性现实主义艺术的道路;相反,薛军从中国传统文化中获得滋养,将无与伦比的耐心和精确冷静的写实技巧与中国意象山水的境界相结合,走上了一条在内心进行自我修行之路。
每每凝视薛军的风景油画,总会在脑海中浮现出马远和黄公望作品中的水色天光。和这些过去的艺术家一样,进入薛军画画的自然景观,经过了艺术家严格的筛选和重组。中国美学的特点,不满足于追求实物外在模拟和形似,要尽力表达出某种内在风神,这种风神又要求建立在对自然景色、对对象的真实而又概括的观察、把握和描绘的基础上(李泽厚)。追求的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②,是“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郭熙)的神韵。为了更好地了解薛军的创作心路,特引一段禅门公案如下:
正好碰上禅师在松下读经文,见是太守却不理不睬,毫无起迎之意。李翱是个性子火暴之人,忍不住怒声斥责道: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说完便甩着袖子欲离开。这时候,唯严禅师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问: “太守为什么会以耳朵为贵、以眼睛为贱呢?”
李翱听了很吃惊,忙转身拱手谢罪,并请教什么是道。禅师用手指指人,又指指地,然后问他: “理会了吗?”李翱摇摇头。禅师又说: “云在青人水在瓶。”
这时,突然一道阳光射了下来,正巧照见瓶小的净水,李翱豁然开朗,不禁随门念山一阙名偈: “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纤。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人水在瓶。”①
云在人上,水在瓶小;上天为云、入瓶为水。道在一草一木,道在一山一谷,道在宁宙间一切事物中。据说李翱顿悟后,随即下山卸甲归田,去寻找闲云野鹤的生活,从此足不山户、隐居山林。
每个人世的人,其实都有一颗脱尘的心;只不过人多数人都没有李翱的幸运:他们只能将心灵的自由视为江对岸的风景:一辈子珍惜但从来都没有到达过,最后怀着憧憬渐行渐远。
在薛军看来,他作品中精心设置的前景“隔断”一一不管是水面还是荒原一一是重要的,这代表着现实世界利理想世界的距离。通过这样的隔断,可以展现对理想牛存方式的渴望:一旦这种牛存方式无法企及,也可以借隔断来表达这份挫折感;对于一个快速变幻的世界,隔断可以表现山超然的立场,不至于身不由己被带进漩涡;同时,隔断是描绘“退隐”与“安稳”这些现实世界人们向往的境地,如此漫长遥远的纵深距离,更传达内心世界的残酷真相。
至少现在,画家薛军还没有得到李翱获顿悟的幸运。但艺术家薛军是勇敢的,敢于扑入水中,为自己的自由而击水。 《无量寿经》曰: “勇猛精进,志愿无倦”,说的就是这样的境界啊。
观薛军的风景油画,全无半点世俗戾气,真火淬炼,纯净无暇。对薛军来说,现实世界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责任太多的负累,但他布外表的屈服之后,内心深处却保持着活泼泼的自由力,将恬淡和绝美的瞬间熔铸进画布。
注释:
①《宋高僧传》 卷十七记载: “(翱)初见俨,执经卷不
顾,侍者白曰: ‘太守在此。’翱性褊急,乃倡言曰:
‘见面不似闻名。’俨乃呼,翱应唯。曰:‘太守何贵
耳贱日?’翱拱手谢之,问曰: ‘何谓道邪?’俨指
天指净瓶曰: ‘云在青天水在瓶。’翱于时暗室已明,
疑冰顿泮。
②王维: 《汉江临眺》
作者:吴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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