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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文明NO.1 75 × 60 cm × 4 2016
最近十几年来对传统文化中主要视觉主题和形象的重新描绘和表现,成为当代中国艺术创作的一种突出的现象。仅就平面绘画而言,画面中大量出现诸如太湖石、松竹梅等自然形象和庭园楼台、服饰器具、人物造像等人工形象,无不透露出进入21世纪的当代中国人对历史文化重新解读的又一次新的愿望。尽管艺术家们基本不再简单地拘泥于传统艺术原有的表现媒介和手法,尝试着使用了各种新的材料和手段,但除了在表现这些主题和形象的时候更换了媒介材料之外,其创作的观念和意图却难以令人信服地获得新的艺术语言的感染力。旧瓶并没有装出新酒,更没有多少新的符合当下人文化心理的内涵。究其原因,在于这样的绘画没有真正在方法论层面上弄清楚传统究竟应该怎样和当下的视觉经验相结合,究竟怎样真正在艺术创作的观念上进行有效的转换和拓展。
存在·文明NO.2 75 × 60 cm × 4 2016
青年艺术家刘伟的架上综合材料绘画,在这个关键环节上,做了很好的尝试并且令人感到欣喜和鼓舞。他的创作题材以人们耳熟能详的塑像和山石为主,后者在当今中国的绘画中不在少数。作为四川美术学院国画系的本硕毕业生,他并没有像他同代甚至前辈中的大多数人那样简单地用水墨去描绘,哪怕是使用各种笔墨技巧去在宣纸上努力追摹古人的心性和涵养。因为无论今天的人怎样虔诚地遵守古人对水墨画的创作训诫和造像法则,毕竟无法真正重新回到先前和历史中去。重返传统的一再提出,其背后的逻辑依据是所谓历史循环论。这种认识得以存在并且有相当的影响力,真正的原因在于保守和机械地预设了一个此前早已存在并且一成不变的传统。事实是,人们不可能重新回到过去的社会和文化生活中去,人们所有对过去历史的认识,都是建立在当下时代需要这样的背景下的。
刘冠儒 《融》 综合材料绘画 200 × 150 cm 2019
这就意味着生活在当代的人应当对传统加以转化和发展,以此来满足当下的需要。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传统创新或者说传统复兴?传统绘画的魅力如何在当代人的手中复活?刘伟对古代传统塑像的表现之所以能打动观众,令人过目难忘,根本原因在于他对这些传统艺术符号和样式穿越千百年的时空之后,与当代人的生存经验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展开了深层的哲学式追问。他用“存在”和“存在×文明”来命名自己作品的系列,其目的在于通过自己当下的生存经验来在视觉表现上重新解读传统文化符号和图像。因此,当下才是重点,而传统的符号图像只是材料甚至辅料,它们理所应当地应该根据自己的需要在某种程度上脱离其在历史上原有的意义语境,融入到当代人对这些积淀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信息的图像符号资源的重新组织和调适中。这里的“脱离”,实际就是解构主义符号学所说的“解码”,而“融入”则是后者所指的“重新编码”。
刘冠儒(刘伟) 存在NO.9 150 × 120 cm 综合材料 2015
刘伟是怎样“解码”传统符号又怎样重新“编码”的呢?要知道,这些中国古代的佛像和希腊罗马的石雕,原本是驻足和停留在平面的纸上、绢上或者寺庙洞窟之中的,再就是矗立在神殿的立柱和神坛上的,当年人们创作它们是为了供人们顶礼膜拜的。现在,艺术家刘伟用裱褙在油画布上的宣纸和水墨,还有其他矿物质的材料,甚至于现成的纸质材料和油画丙稀颜料,按照他心中理解的这些传统经典图像符号在今天应有的样子制作和描绘了出来——它们至少不再是专门供人膜拜的,它们披挂和覆盖着岁月的痕迹,苍桑、古朴,像今天的人们昭示着传统的荣光和变幻的世事,而不是造像人物在原有天人世界中的神话故事。它们在刘伟画面中的存在,是今天的艺术家向过往回望的载体,带着今天的烙印。它们是当下艺术家的需要,是当代人对历史、当下和未来思考和追问的视觉外化,而不是也没有必要是历史的复现。历史的复现,是考古学者们的工作,是临摹和修复工作者的工作,不是负载着创造使命的艺术家的工作。
刘伟(刘冠儒) 存在-潇湘奇观无尽图 综合材料 100 × 300 cm 2014
正是这种根据自己的生存经验对传统符号图像的再造,使得刘伟的平面综合材料艺术,在画面上生发出一种符合当代文化需要的审美气息。画面中的塑像不少没有头颅和面部表情,但是姿态却充满了张力甚至于动势,符合当代人对速度、动感、力量和能量的感受性。而那些东西方两种造像头颅和表情的合体,乃至面部数字化模块的新颖融入,都一再证明了传统经典形象符号的使用,无不是出于当代人对历史的重读,无不是出于当下的文化需要。与那些简单机械地“致敬”传统的所谓艺术作品不同的是,这是一种符合时代要求的传统再造,是经过观念转换而再生出的新的视觉形象,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往昔重现——重现当代人对历史长河的视觉印迹,它们可能甚至也不需要完整,但它们清晰并且真实。
刘伟(刘冠儒) 存在NO.3 200 × 150 cm 综合材料 2014
因为会思考,懂得语境转换,所以观念更新之后的刘伟的创作之路,更加宽广和自如。在山石等其他题材的形象表现上,他的观念性更加鲜明和突出。石头,一块小小的石头子,它的不规则的外形,其实放大之后就是山的形状。还是对“存在”的思考,东方智慧里的“小中见大”就有了它的当代视觉表现方式——原来不起眼的石子,在以水墨和画布为主的综合材料平面上,竟然如此森然伟岸而富有生气。
刘伟(刘冠儒) 存在NO.37 150 x 100 cm 综合材料 2017
可以清楚的是,刘伟对传统经典符号图像的当下选择甚至于主动截取,对现成物的使用,在不纠缠和沉溺于其原有文化语境和物理环境的同时,更深一层的价值在于,符合当代文化对视觉观看(seeing)的反思这一潮流。视觉艺术不仅是用于观看的,更应当是用于凝视(gazing)的。“观看”的是某物或者某物的形象在某个时间和空间中的单向度的真实,而“凝视”则是对某物或者某物的形象在动态发展的时空流变中不同语境所构成的上下文关系的一次重构。正如美国当代著名艺术批评家和艺术史家哈尔×福斯特所言,当代艺术是对此前一味关注对传统视觉样式进行否定性批判的超越,是一种回归,真实的回归。这种回归,不是去重走古人对自然和社会的描绘之路,而是站在改变了原有封闭和自足的视觉经验之后当代开放的视野中的回归,是进入到对我们当下观看什么样的图像、为什么要观看图像、为什么要观看传统经典图像以及怎样观看的视觉机制和话语权力的思考。
融NO.2 180X140cm 2020
当我们面对着刘伟的这些绘画凝视的时候,我们应当去思考这样的一些问题,即历史上构成动态传统的那些视觉样式之所以能够长期固守相对不变的标准,其社会文化背景是怎样的?为什么进入现代形态之后,艺术家们要质疑和批判这种控制艺术变化的固有的标准和规则?难道在表达质疑和批判的态度的同时要以牺牲艺术的普遍认知和真实为代价吗?什么样的艺术既能够克服艺术传统旧有标准的局限,又能够赢得当代更多人的认同、满足更多人的需要呢?
能够用三两个系列引发我们这样兴味盎然地思考,刘伟艺术作品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而这种价值又是建立在他令人难忘的视觉重构之上的。他的艺术从传统中走来,但经过了他的更新。
高 岭
2021年9月1日-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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